缎庄夜会就像一场雪中臆想。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卫平白天忙碌,暗中准备的越多、越充分,就越觉得不够。 他晚上又开始喝酒。 以前天天喝,醉的不知今夕何夕,来千渠之后,再没喝过。 卫平喝完了酒,拍着栏杆骂:“孟河泽,说什么要保护宋师兄,你人呢?留下纪辰那二缺,他能顶事吗?你别死外面啊!” 独自莫凭栏,因为想不开的容易跳楼。 卫平没跳楼,因为宋潜机需要管家操办一件大事。 “丰收节?是何节日?” 宋潜机正在扫雪、铲冰,他更乐意自己踩着泥水打理宋院,并不让别人帮忙:“我刚才自己想的节日。”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宋潜机喜欢百花竞放的春,喜欢生机炽盛的夏,喜欢收获累累穰穰的秋。 冬天不一样,冬在于“藏”。凡人储藏食物,修士积蓄灵气,世间生机藏在雪下、藏在土里,减少消耗抵御严寒,以待来年又一春。 生死往复,天地循环亦然。 卫平跟在宋潜机身后,不时递热毛巾帮他擦手。 管家的娴静微笑一如既往:“先生为何忽然想过节?” “大雪之后,天地之间阳气闭藏,阴气上行,适合滋养休憩,放松心情,不宜劳心伤神。若心神缭乱,则有碍修行。” 宋潜机看了他一眼,目光隔着冬日凛冽的风,依然温和,“其他事情先放开手,我们过节。” 卫平忽然觉得自己赤条条站在雪地里,浑身焦躁无所遁形。 他低下头:“好,我明白了。” 千渠郡要过丰收节,河道、山路、大桥工事暂缓。人们回到村里,在司农、司工的组织下,筹备丰收节大比。 “听说奖品是宋仙官亲自颁,是不是真的?” “比真金真,你要是拿第一,还能跟宋仙官握手!” 不止全千渠喜气洋洋如过年,隔壁洪福郡的刘仙官也发来贺信。卫平前往洪福,采购一批礼花、烟火,请来舞龙舞狮班子,顺便说动洪福郡也派出三支小队参赛展示,大家一起热闹过节。 盛典前一天,主街商铺暂时歇业,街道两侧摆起长条桌,每村村民代表展示当地特色作物。桌上有的放粮食,有的放盆栽树苗。 千渠坊中心搭起大擂台,纪星排练报幕。 少女声音清脆好听,像只报春喜鹊: “甲域一号桌,小岚村‘河工队回家种麦子了’小队,选送两石小麦参赛,请上台展示。” “甲域二号桌,曲河村‘比甘蔗汁还甜的甜蜜爱恋’小队,选送十斤甘蔗参赛,请代表上台切甘蔗。” “花岗村‘比帽子更绿’小队,选送八扁担绿豆参赛。” 纪辰露出复杂神色: “卫兄,你搞得这也太……”他想说不成体统,却不好意思,“等孟兄回来,定要说咱们做事不正经!” “那就让他回来啊!”卫平叼着一根甘草,蹲在台边的柱子上,混不吝地白眼看人,“让他回来揪着我的领子,骂我王八蛋骂我不是东西,可他人呢?” “你……”纪辰呆了呆,好像被他态度吓到。 “我开玩笑的。”卫平恢复正常,跳下柱子,嬉皮笑脸地揽过纪辰肩膀,“他不在,我们更要办好丰收节,你看这些来参赛彩排的人,不是很开心吗?谁说比赛一定要正式?都像登闻大会一样仙气飘飘,不沾烟火,不得喧闹,哪有什么意思?” 纪辰思量片刻:“你说得有理。咱们千渠的节日,怎能与修真界大会一样无趣。” “你看那边。”卫平伸手指向正与洪福参赛者聊天的人,“他们都穿着新棉袍,戴着新帽子,一样的新样式,千渠人和洪福人哪里差别最大?” 纪辰茫然:“口音?” 卫平摇头。 “肤色?洪福人好像白一点?” 卫平仍摇头。 “那是什么?” “是腰背。洪福人的腰,挺得更直。” 纪辰咋舌:“这你都能看出来?” 卫平说:“腰弯得久了,直起来就难。” 他渐渐发现,千渠人总对幸福和喜悦小心翼翼,好像偷来的好运不敢声张,不敢大声笑闹。 “他们需要真正开心一次。他们也值得真正开心一次。”卫平声音忽低,“谁敢来坏事,我要他的命!” 这天夜晚,宋潜机靠在躺椅上看星星。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