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平复下心情,开口道。 “那几个女婴,应该是我婆母的血脉,她们……是我相,不,是囡囡她爹的姐姐。” “听邻居的阿婆说过,我婆母年轻时一连生了五个,各个都是闺女,我相公是第六个……” “几个丫头就只活了大姑姐……我原先以为是灾年里没有活下来,但后来听阿婆说过,那些丫头是被婆母溺了。” 没想到,就算是死了,尸骨还要拿出来这般糟践! 朱氏的面皮跳了跳。 难怪以前的邻居阿婆让自己将囡囡看得紧一些。 她家婆母的心狠着呢! 宋延年叹息了一声。 “畜生尚且爱子护子,人不如畜生多矣。” 宋延年侧头问朱氏,“阿姐预备怎么做?” 朱氏低着头,好半晌才开口,“我不想操心他们的后事。”她一直在让步,她也想有一日能够依着自己的心意做一次。 “就算他们是囡囡的奶奶和爹爹,我也不想操劳这后事,道长……” “可以的。”宋延年打断了朱氏的自责,温声道。 “你可以自私,可以依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你是囡囡的母亲,但你也是你自己,阿姐,没人能指责你,囡囡懂事后也会理解的。” 听着面前这位道长不疾不徐又温和的声音,朱氏鼻头酸涩,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宋延年拆开,是一封休书,他诧异的看了一眼朱氏。 朱氏释然的笑了下,“我没错,谢家已经休了我,我回来看这一趟,早已经仁义尽至。” 宋延年看了几眼休书,片刻后,他朝屋舍方向扬了扬衣袖,接着,屋子里有数道银光朝这涌来,银光落在地上化为一锭锭白花花的银锭子。 朱氏盯着地上的银子,眼睛都瞪圆了,“这,这?” 宋延年抓起地上的枯草,随着他手的微捻,枯草化成一个布袋子,宽袖拂过,胖胖的银锭子活泼的跃到布袋中。 “给!”宋延年将银袋子往朱氏面前一送。 朱氏连连摆手,话都说得囫囵不利索了,“不不,我,我不能收。” 宋延年轻笑,“收着吧,给囡囡留着也行。” 朱氏还有些犹豫,毕竟这钱是赌博来的,又是鬼带着赢来的……先前她家囡囡吃了这钱买的大米,她们就被鬼撵了那么久…… 宋延年:“无妨,上头的晦气已祛除。” 他继续道,“这是囡囡他爹和他奶奶的买命钱,花在你和囡囡身上,也算全了夫妻和子女的一场亲缘。” 半晌后,朱氏见面前这位俊秀的道长倏忽的笑了一下,这一笑如冬日里的一抹暖阳,春日的一朵花开。 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只听他笑道,“毕竟,这养家是汉子的责任。” 朱氏:“那,我就收下了。” 她在心中暗暗下决心,她还是要去布庄做活,以后,她要给囡囡很多很多,这些银两便当做谢家给囡囡的嫁妆吧。 宋延年想起方才见过的谢嘉倩,她身上神明的因果还未了结,显然这愿还未还。 “阿姐,你当初是在海爷的神庙里许的求子愿吧。” 朱氏:“是的。” 待听到宋延年说,谢嘉倩身上的因果未结,朱氏气得胸膛一阵起伏。 “混账!这些混账!我做工领的第一份薪酬便是让婆母去还愿……他们骗我!” 宋延年带着朱氏往河边海爷的庙宇方向走去。 “无妨,我和海爷相熟,我们过去打一声招呼。” …… 挂着笑容的海爷是个好说话的。 “好说好说。”随着祂的宽袍拂过,一道因果了结。 “延年道友多来小庙几趟就行。” 宋延年连连拱手告罪,“前儿时间署衙的事多,不忙了一定常来。” …… 告别完海爷,宋延年带着朱氏往前,他们的身影掠过村庄,从祠堂旁一间青砖瓦房前走过,屋子里头是垂髻小儿稚嫩又生机勃勃的读书声。 宋延年瞥了一眼,走在幼儿方桌之间的是上次有一面之缘的周辞起。 也许是和小孩相处得多了,他身上锐利的气息温厚了一些。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