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车时不小心磕到,事无巨细的妥帖。 黎穗之对他的良好教养很有好感。 今日是尹裳在沪上的最后一场戏,黎穗之提前了一刻钟,随着谭正诚走了进去。 进了包厢,谭正诚安顿好黎穗之,又见着奉茶的伙计端上来一壶茶,这才起身,朝着黎穗之微一弯腰:“我去换行头做准备,你且先坐坐。” 黎穗之惊讶:“你要唱戏?” “是啊,不像?”谭正诚打了个把式,“四郎探母,你瞧好。” “你唱旦角还是老生?” 黎穗之很惊喜,忙着追问。 “老生,公主由我师父来。” “那岂不是……”黎穗之翻着手中的戏折子,“尹老板竟是你师父!” “一会儿下了戏,我来找你。” 谭正诚冲黎穗之笑。 黎穗之点点头:“你且快去,别让他们等着。” 这一场十分叫座,轮到尹裳与谭正诚的四郎探母,黎穗之越听越意外,想不到谭正诚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夫,纵使同尹裳搭台,也未曾落下分毫,更不要提被他压制了。 一场戏下来,台上现撒大洋的,珠宝首饰的,翡翠镶面的玉镯子囫囵个儿地往上扔,个顶个儿的掷地有声。 黎穗之可劲儿地扔,鼓着掌捧着角儿,旁边儿一桌瞧着笑道:“这黎家大小姐就是财大气粗,捧起尹老板那可是没得说。” 他身旁那人跟着附和:“怕不是和周疏云周老板一个性子,回头闹着要下海罢。” “那可又是沪上一宗儿轰动的新闻了。这年头儿的千金小姐,也不知是被这些个伶官儿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人笑道。 “二位爷,说着话儿口渴了,这顶好的雨前龙井可莫要辜负了。” 谭正诚施然走了上来,黎穗之竟没发觉,瞧着他一只手按在自己肩上轻轻拍了拍,她淡然一笑。 只听谭正诚招来奉茶的伙计,接着说道:“这二位爷的茶座挂我账上,回头一同结。” 伙计应声而去,旁边那桌二人一掬手:“哟,那多谢谭老板。” “这么快便换好衣服了?” 黎穗之扬头看他,问。 台下锣鼓点儿已细密敲上,该是尹裳独自登台的大轴戏,战金山。 谭正诚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落座,吹了吹浮沫,呷了口茶:“赶着上来看我师父的大轴,换得急了。” 黎穗之看他,出了戏,换了常服,全然不似戏里的杨延辉,倒是个十足的公子哥儿派头,但却是不招人讨厌的。 “你是在北平学的戏?” 黎穗之如此问,是合理推测。 尹裳打北平起家,更是个恋家的人,因此鲜少出北平演出。 像这样的展演,自他红起来,也就是天津,沪上,金陵几处。 果不其然,谭正诚略一点头:“不错,我原一直是在北平生活,因着堂姐家和尹老板多有来往,这才荐着我给了尹老板学戏。不负堂姐所托,学了几年,倒是有些起色。” “因何来了沪上?走亲访友?” 黎穗之本不是个刨根问底之人,多半的时候也压根儿对旁人的归去来兮不甚在意。今日与谭正诚虽是初识,却无端生出些亲近感来,这才进一步问道。 谭正诚顿了顿:“也不全是,母亲个把月前病逝,我在北平无亲无友,正巧舅舅打电话来过问,知我近况,便邀我来了沪上小住。” “原来如此,令堂的事,谭先生想开些。” 黎穗之劝道。 谭正诚扬起唇,看着她笑。 “叫我正诚吧。”停一停,他又说,“穗之,这样叫你可好?” 黎穗之不知怎的,竟一时贪看住了,跌进他眼眸深处的漩涡里,黝黑发亮的眸光,似掺了水雾而变得泛起涟漪来,碎碎星子一般。 是双深情的眼睛不假。 她偏过头,轻轻地“嗯”了声,说:“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