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坐下,看着卷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不知该从哪里下笔了。 窗外,天色已暗。 他却迟迟没有点灯。 小太监那些话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忍不住想。 原来这两年,她过得这样不好。 难怪她看到他的时候那样畏惧。 她都遭受了什么…… 这些问题萦绕脑海,让他仿佛陷进了一个怪圈,神思越来越不能自主。 越想,心头便越像是压了一块巨石般沉重。 与她重逢那一面,如今回忆起来,仿佛只是一场梦。 那人……真的是她吗? 他的注意力久久不能集中。 他明明不该这般。 可那些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到底还是留下了痕迹。 越不愿去想,便越是涌现。 他的脑海中,不住地放着最后别离那一幕。 她看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眼神冰冷得没有丝毫感情。 白雨渐提笔,在纸上缓缓落下一个“尽”字。 终究是,缘尽了。 一声幽幽的叹息,回荡在黑暗之中。 忽然,有人声自隔壁传来。 “……要说世间酒色财气,唯有财色二字,最为利害。今日要说的,便是色这一字。” “那后生定睛一看,只见那女子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 少女嗓音清甜,音色极其动听。 她正在诵读一个故事。 白雨渐皱眉听着,逐渐听出一些端倪。不过是那风月欢情,狐妖爱上书生的戏码。 可慢慢,他听出了一些不对劲。 “往下看,尖翘翘金莲小脚,云头巧缉山鸦。 鞋儿白绫高底,步香尘偏衬登踏。 红纱膝裤扣莺花,行坐处风吹裙袴。 口儿里常喷出异香兰麝,樱桃口笑脸生花。” 她念字很慢,一字一顿。 魅语勾人,撩拨人心。 好像一缕缕的轻烟钻进人的毛孔,叫人神魂颠倒,误入迷烟瘴里。 白雨渐四平八稳地端坐,神情隐没在阴暗交界处,看不分明。 犹如老僧入定,他悬腕提笔,笔尖浓墨欲滴。 那嗓音又从隔壁飘来。 如同挑衅一般。 “……一个将朱唇紧贴,一个将粉脸斜偎。罗袜高挑,肩膀上露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 “誓海盟山,博弄得千般旖旎,羞云怯雨,揉搓的万种妖娆。” 她说完一段,便要咽一口唾沫,间或一声朦胧轻叹。 “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微微气喘。” 随着喘字落地,“啪”,他重重把笔搁下。 正在门口打盹儿的小顺子蓦地惊醒,似有所感地回头一看。 只见一道身影颀长挺拔,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月色照得他一张面容冰雕雪塑,神色酷寒,堪称可怖。 尤其是那一双眼,覆了三尺冻雪。 白雨渐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打开。” 沉沉二字,却是疾言厉色。 “可这,这是禁室……”小顺子支支吾吾,然而男子的眼神却令他感到战栗。 便是圣上,都没有这般迫人的威压。 不得不咬牙掏出钥匙,插.入锁孔。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