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出了眼泪,脸上湿漉漉的,眸光却依稀透出些求生的光彩。 瞿越的双手在发抖,冲身后走进来的那人吼道,“何渡快来找药啊!快!” 何渡老迈的手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瓷瓶,幸好他紧挂着家主的病,身上常年备着药。喂进那血色全无的唇瓣之中,吞咽下去,很久以后,他才缓过那口气来,呼吸平缓。 何渡喂进一点热茶,大半顺着唇角流进了衣领。男子双目紧闭,竟是昏厥了过去。 何渡皱眉,“家主是不是喝太多酒了,他平日里绝不会如此。还是宫里那位……” 寻死?竟然寻死,宫里那位,到底都与他说了什么,竟让这个一向内敛的人,情绪激动,甚至崩溃到这种地步。 可即便如此,那让他变成这般的人,却不在身边。 瞿越握紧拳头,“我去宫里请皇后娘娘。” “慢着!你以什么身份?” 何渡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而且,家主肯定也不希望你去见她。就算见到娘娘又如何,难道娘娘还能摆驾丞相府不成?岂不是要落天下人的口实!你办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瞿越被这老头训得跟孙子一样,“那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家主何时这般失意过?自从去明渊阁上任以后,就常常这般酗酒,我看迟早要步老家主的后尘!” “明家出情种,” 何渡叹了口气,有些旧事,也只有他记得了,“当年老家主为了那位华清长公主,是如何疯魔。光风霁月冰雪君子,追了整整三年,才将那朵牡丹花摘到手中,圣上赐婚,佳偶天成。可惜华清长公主无心情爱,一心弄权,就算是待她的亲儿子亦是严苛至极,脸上就没有笑的时候。” 何渡也不知那位公主,对明丞相究竟有几分真心实意。 要他看来,白雨渐算什么冷心冷情,那位长公主才是真正的冷心冷情。 当年明丞相,是多少闺秀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温柔清冷翩翩公子,也暖不热长公主那颗冷漠的心。 长公主多病,明徽便自己学医,尝遍百草,还向白仲祺悉心请教。也是从那个时候,大公子对医术萌生了兴趣。 他们这些明家人,个个爱而不得的命…… 何渡看了眼沉睡的男子,“退一万步说,家主那样的性子,即便你将人请来又有什么用?他不见得就会开怀。你让他这样吧,深痛这么一次,他或许会好受一些。不然真逼疯了可如何是好,就像明徽……” 华清病逝后,明徽简直疯了一般地揽权,疏于对儿女的管教,还对先帝出言不逊、屡次僭越。 后来那场灭门之祸,也不是全无根源。 白雨渐好不容易睡下,何渡与瞿越走出书房,站在庭院中,“如今整个府上,也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他们眺望那灯火辉煌的宫城,一个人的颓唐潦倒,别人的夫妻团圆。 两道深深的叹息声,消散在了夜风之中。 …… 宝仪宫 “母后,该用药了。” 如今她是太行的皇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唤虞氏为母后了。 一开始蓁蓁还有些别扭,可唤着唤着,便熟练多了。 她这几天苦苦研读药方,倒是真让她找到了几个方法。 虞氏的病情暂时稳住了,白雨渐那边也不必忧虑。前几日,她已命令暗网的人按照丹书玉令指示的方位,去召集那散落在北部的精锐。 若将来白雨渐起了叛乱之心,她有兵权在手,也可以自保。 “皇后。”虞氏形销骨立,眉眼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华,她唤皇后的嗓音极为轻柔,仿佛在唤她的儿女一般,听得蓁蓁微怔。 “母后有何吩咐?” “这段时日,多谢你常常来探望哀家。”虞氏笑容温婉,“对了,哀家听闻,丞相时常进宫,” 蓁蓁面色一肃,以为虞氏要对她耳提面命,却见她笑道。 “想来那孩子也长大了,师兄若是还在世,想必会很欣慰吧。” “师兄?” “明徽。”虞氏轻轻咳嗽着,“哀家没有与你说过这些旧事,你不知道也是应该的。明徽是哀家的师兄,亦是华清长公主的驸马。” “先帝在时,长公主会带着她那一双儿女进宫。那位嫡长子,”她陷入了回忆,“生得很像明徽,性子也像,都是那般温柔清冷。” 温柔清冷?这是蓁蓁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白雨渐。 冷倒是真的冷,可温柔……说实话,她没有瞧出来。 “若是当年……玉倾太子不那般逝去,他就是丞相嫡子,太子伴读,前程无可限量,子承父业,亦是太行第一良相。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啊。” 虞氏眸光里落了几分柔情,“哀家这几日,总会梦到年少时光。” 她忽然看了过来。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