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花。 只多半都冻死了,还有几朵羸弱地开着,淡紫色的小花上带着露泽,有些被压塌了。 一团脏兮兮的衣衫褴褛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缩在那些长春花之间。 小小的,像是只猫。 那团东西动了动,乱糟糟的毛发挡住了脸,就在他俯身查看的时候,一双眼微弱地张开。 少年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孩子。 孩子有一双格外吸引人的眼睛。 实在亮得过分,好像揉进了粲然的星光。 但很明显到了极限,强撑着睁开了一线,就又阖上了眼皮。 少年的手指拨开乱发,还有那些几乎把小家伙埋起来的雪和枯叶,他伸出袖子,在脏污的脸蛋上擦了擦。 孩子脸蛋通红,喘气很用力体温也偏高,明显是发着高热。 少年将伞放下,正好挡住了北面吹来的寒风。 他从袖口摸到了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但是孩子的嘴唇太小了,冻成了青紫色,僵硬得打不开,他只好将那药丸掐成了两半,小心地喂进孩子紧阖的嘴唇。 “咳咳咳……” 似乎是缓过了那口气,孩子的眼睛,再一次缓缓地睁开了。 那道衣袂如雪的身影,就这么映在了孩子清澈的瞳仁之中。 小小的嘴唇开合,微弱地喊了一声, “娘……” 少年一怔。 他有些窘迫,却用冷漠的神色掩饰着,低低地说,“我不是你娘,” “也不是你爹。” 他一脸正色。 小孩儿分明不懂,眼里却飞快滚出泪来,登时糊得整张脸脏兮兮的,张着嘴,看样子是准备大哭一场。 这刚刚缓过气来就嚎啕大哭,很是容易窒息,少年连忙摸了摸怀里,竟是摸到小半块点心,他掰碎了喂进小孩嘴里。 许是那甜丝丝的滋味安抚了小孩的情绪,总算是止住了哭声。 少年松了口气,他又伸着袖口,把小孩脸上的泪水擦去。 “我问你,你快要死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 死。这个字一下子震住了小孩,没应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抽噎着, “我……我看见了娘亲,还有爹爹……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但是我觉得好温暖,好温暖,为什么,他们还不来接我……” “你也失去了父母双亲么?”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寂寞。 他不知不觉就有了同病相怜的感慨。 但孩子显然听不懂,睁着亮晶晶的眼眸看他。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 那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少年便了然,许是生了一场热病,让他忘记了自己的本名。 他垂下眸,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以后,你就叫蓁蓁吧。” “蓁蓁。” 少年冲她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细白如玉,“你可愿,同我归家?” …… 不知是第几次,梦见那一年了。 梦里她还是小小的孩子,身染重病,却遇到了一生之中的贵人。 她将脏兮兮的手,放在那只细白的掌心,被他紧紧地握住。 那个少年似乎冲着她笑了,明明在笑,眉眼却愈发冷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一般。 他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上面却落了细碎的雪,随着一眨眼,就会簌簌往下落。 他说, “我厌恶被人触碰,你要记住了。” 但是他却那样紧地握着她的手,下一刻,一件雪白的还沾染着体温的外袍裹在了她的身上。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