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将军才不想管这事儿,莫说如今两家的关系大不如前,就算是当初如胶似漆的那个时候他也无法贸然插手有关革命党的大事,白家那个次子这回捅的娄子太大了,无论他是不是真的革命党,眼下逃脱缉捕的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 因此亲家也对白老先生摆出了冷脸,前几次登门都避而不见,后来总算见了也是左右推脱,令白老先生在求告无门的同时又感到万分受辱。 可他不能一走了之,总还要再想办法救亲儿子的,于是只好又去找自己的长女、如今的徐家少奶奶。 白清盈是今非昔比了,虽然进徐家的门尚不足两月,可派头已经大了起来,穿戴虽然还和在娘家时一般富贵,神态却大方气派多了。 她已经显怀,平素身边都要有三四个佣人伺候,那天见了父亲倒很客气,张罗着让人给他倒茶,听了父亲的话后态度也很顺从,说:“父亲放心,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公公近来忙碌难免烦躁些,待他得空我便去求他,想来即便是看在我肚子里他孙子的面子上也不会不管咱们家的事的。” 这句“咱们家”听起来十分令人舒心,白老先生于是感慨还是长女懂事,当即便深感安慰。可是待从徐家官邸回到白公馆,却是一连几天都等不到长女的消息,使得她之前那番应允听起来就像一张空头支票,令人感到双倍的失望和伤情。 白清嘉对此可是一点也不意外。 二房母女是什么秉性她早就晓得了,表面一副温温柔柔的小媳妇样子,实则肚子里都藏着獠牙,如今攀上徐家志得意满,在她们心里估计也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看到她们大房出事弹冠相庆还来不及,怎么会当真施以援手?也就父亲想得少,活该被那对母女骗一辈子。 她自然也恨这对母女小人得志,可眼下更关键的却是二哥的下落和安危,白清嘉是真的着了急上了火,已连续好几天睡不着觉,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也总是做噩梦,梦里全是二哥被凶神恶煞的军警们逮捕的样子,还有一回梦见他满身是血地出现在牢房里,被人折磨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 她惊恐不已,越发想念起哥哥,现在几乎是时时都待在白清远房间里,看他的书桌难受,看他的柜子难受,看他的床就更难受,心想去年十二月的时候她怎么会就让他一个人留在上海了?她应该死命拉着他去北京的,或者至少也应该留在上海陪他,如果她当时再坚持一些,是不是如今的祸事也不会发生了? 她越想越难受,钻了牛角尖儿,到后来终于是忍不住了,干脆自己出门去找人。 这谈何容易? 上海滩何其大也,要从其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白清嘉也没什么章法,只能去她二哥平素时常造访的地方碰碰运气,譬如戏园子、譬如赌场、譬如适宜谈情说爱的小公园……到处都不见人。 到后来她也是害了失心疯,一个出身尊贵的大小姐竟然要豁出去钻妓寮,任秀知好说歹说怎么劝都没用,奔着那灯红酒绿的长三书寓便去了。 妓寮中人哪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男人们以为她是来抓偷腥猫的可怜女人,个个都想不通是哪个瞎了眼的风流鬼会放着这么美丽的妻子不要、偏跑出来找娼儿逗闷子;女人们则是讥笑,心说你长得美出身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看不住男人,要歇斯底里地自己跑到这儿来捉人? 众人都在看她这个闯入者,还有那个别喝蒙了的醉鬼以为她也是卖的,抬手便要过来搂她的肩,还问“小姐多少大洋一晚”,恶心得秀知都要发火了,偏她们小姐执拗,愣是在这乌烟瘴气的地界待住了,直到把那一间间脏屋子的门都推开了验过了才肯离去,其间也不知惊扰了多少嫖丨客多少娼儿,闹的是鸡飞狗跳。 ……可还是没找到人。 白清嘉没了章程,面对着偌大一个夜上海不知何去何从,茫然间又琢磨着要到那些下等妓寮去找人了,最疯时还想过要去大烟馆,拼命的架势险些要把秀知吓哭,一个劲儿地劝:“小姐咱们还是回家等信儿吧,这样找下去也不是办法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