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地留守,眼里倒映的是山河的破碎和国家的耻辱,所幸最终还是迎来了改朝换代的一天,民国新立,百废待兴,世道好像就要变好了。 可最终……却不是这样。 如今的政府有多少弊病?前人用鲜血浇出来的诸多主义都已成了一纸空文——譬如徐振,当年在辛丑之祸中亦是甘愿为国家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英雄,甚至还在甲午之战中痛失了自己的爱子,谁能说他没有一颗报效国家的赤胆忠心?可人却是会变的……破立之际的诱惑太过强烈,他也终究成为了欲望的顺民,年轻时的义薄云天最后叠成了一本厚厚的账簿,每一款记的都是这个国家对他的亏欠:他的伤病、他失去的孩子、他消失的青春…… 然后呢?他就要开始掠夺了,要把自己曾经的付出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成为能够荫蔽子孙后代的福祉——也或许不止是这样,他也许也同样对这个国家感到绝望,因此才在自己的暮年变得如此疯狂和荒唐。 那他呢? 他又该怎么选? 世上无先知,至少属于他们的这个时代没有,他根本不知道哪条路才能挽救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 ……他只能去尝试。 也许孙先生的主义可以呢?也许聚集于南方的革命党们可以呢?也许就是白清远、就是金勉,他们就可以呢? 那只是微茫得如同尘埃一般的希望,可是对于行在黑暗之中的人们来说却异常珍贵,萤火亦可作日月。 他无心同白清远这样一个陌路人陈述自己的前尘,更无意将救国这样一听便觉沉重的责任压到他身上,彼时只在短暂的沉默后十分寡淡地答:“未得广厦千万,亦愿为寒士遮雨——二少爷便当我愚妄吧。” 这话是最敷衍的,偏偏又最坦诚,两个心中藏有同样大愿景的男人忽而找到了同类,纵然他们行于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往后或许也没有相会的契机,此刻却仍不免各自感慨。 ……也许那就是一生只见寥寥数面的知己。 后面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他为革命党人安排了另一条出逃的路,先南下去广州,再从那里出洋,时间就跟薛静慈原本的安排并行;他让青帮人另找一群工人到码头充数且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白家人,是担心他们知晓实情后稳不住场面,毕竟此事一旦被冯览看出端倪,那声东击西的大戏可就唱不下去了。 最后的结局果然如他所愿,冯览的注意力尽被白老先生的动作牵走了,并未察觉到他这边的小动作——这可真是万幸,否则不但白二少爷跑不掉,他自己也会被徐振一枪崩了。唯一的疏漏是他没顾忌到白老先生的身体,连累他在大恸之下累垮了身体…… 而在此时的讲述中这一切细节都不见了,他并未告诉白清嘉他自己在这次事件中面临的危险,也并未陈述他对她二哥网开一面的因由,一切语言都是平平淡淡的,连音调都很刻板,是最无趣的讲演。 ……可她却很喜欢。 她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低沉又平稳的音调,喜欢他说话时目不斜视冷峻严肃的样子,喜欢他措辞的方式,喜欢他停顿的韵律。 那让她感到安心,同时又让她感到……悸动。 她窝在座位里,连夜的奔波让她浑身都没力气了,背也挺不直,只有目光还勉强能看着他的方向,声音低低地说:“……谢谢。” 他原本虚握住方向盘的手微不可察地一紧,眼前却又浮现出今日凌晨他去医院找她的光景,那时她伏在她父亲病床边,看他的眼神有不容错认的畏惧和瑟缩,当时便攥紧了他的心。 “……不客气。”他答。 女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很敏锐,她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他说这句话时语气的迟疑,同时还从他几乎没有表情的侧脸上看出了一点点愧疚的痕迹,这令她的心立刻感到一阵踏实和安慰,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解释的委屈又浮了上来,眼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