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就去买了电影票。 这个时间的选择可不多了,在售票的窗口看一看,只有九点的场次还有票在售,是美国人拍的片子,导演和排在头一个的演员都叫“卓别林”,片名是“二十分钟的爱情”。 看完一整场只要二十分钟。 他们也没得选,干脆就买这个了,结账的时候她本想掏钱,没想到却慢了他一步,刚打开自己小包的扣子便见他已经付好了钱,连票据都从窗口里取出来了。 她想埋怨他,可美妙的夜晚实在不适合争论太俗气的问题,何况她的心也因为他这个体贴的举动而感到满足和甜蜜,于是索性没再跟他争,只说:“谢谢。” 他点了点头,眼神比夜色更幽深,一贯冷峻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竟也显得温柔起来了,让她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痒。 这感觉太新奇了、她从来不曾经历过,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它产生的因由,她更惊讶于它的持久,一直到她跟他一起悄悄坐在电影院的角落看起黑白的默片,它仍然顽固地在她心头作祟,让她几乎看不进幕布上那走马灯般的故事了。 她只能留意那些与他相关的事,譬如他清晰好看的指节,譬如他与她只隔着几厘米的肩膀,譬如他近在咫尺的安定气息,譬如他在黑暗中被光影照亮的眼睛……她还会被酒精消磨意志,有好几个刹那都生出了极不得体的冲动,要命地怀念他的怀抱以及宽大温热的掌心,想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头,被他轻轻牵住手。 这太荒谬了,她怎么能被这个男人迷成这样?难道电影里的故事不好看么?难道她就真的那么没出息、连一点注意力都不能集中在除他以外的事物上? 她于是又自己跟自己赌起了气、扭过头去看电影了——可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一个女人和她的爱人在公园的长椅上接吻,她看到她安心舒适地靠在了爱人的肩头——尽是些她想做却做不了的事。 可恶。 怎么会这样的? 他同样看到了这些画面,余光还看到身边的女人在不高兴地撇嘴,他并不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还以为她是厌倦了这个沉闷的故事。 他也没多喜欢看,何况他对西洋舶来品的态度一向就颇为复杂,可电影其中有一小节内容却还是微微触动了他,讲的是一个贫穷的男人为讨心爱的女人欢心而成为扒手偷窃怀表的故事。 他看到幕布中途变空了,一排硕大的白字出现在了一片黑暗里—— “if you love me,prove it with a gift”(如果你爱我,就用礼物向我证明)。 他在军校学过英文,虽然远不像她那样精通,可像这样简单的句子还是可以明白,这句话使眼前这个本该逗人发笑的电影也忽而染上了几分愁苦,幕布之上那个与他毫无瓜葛的被杜撰出的人物也好像忽而变得真切了。 他无声地留意着正坐在自己身边的她,看到她美丽的面容在明明灭灭的光亮里时隐时现,那一瞬间他备感荣幸。 又难免……有些冷落。 散场的时候十分拥挤。 中国人看了西洋的电影却并没学到西洋的礼仪,电影一放完便人挤着人拥到了散场的出口,好像个个都有十万火急的事要做。 ——当然也或许真是十万火急,在保守了几千年的文化里长起来的人猛地一下子看了电影中西洋人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小树林里接吻的光景,那等刺激可是非同小可,有伴侣的摩登男女现下恐怕也是□□中烧,要急急从这道门奔出去、可劲儿发泄一番心底的欲念了。 白小姐才没兴趣跟别人挤,索性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挪窝儿,等满场的人都走净了才慢悠悠站起来,和徐冰砚一起往门外走去。 那时的时间已近夜里九点半、于白家的规矩而言已算是很晚,以至于秀知都着了急,已经催着司机把车开到戏院门口了。 白清嘉于是也知道她该跟他分开了,尽管她还对这个夜晚怀有许多留恋;他也知道的,比她更确切,在为她打开车门之前却难得有了几分犹豫,大概是因为他心中的不舍其实也并不比她少吧。 他们同时在想:下一次再见到面前这个人……会是什么时候呢? 他无法把这句话问出口、甚至连多想一想也会显得贪婪,她却没有那么多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