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徐将军已经说了,那……” 白清嘉心里其实也很忐忑,毕竟那男人一向行事稳妥不打诳语,想来最近的局势该是真有些不稳;可外祖母病危, 死生之事终为大,她和母亲又怎能不敬不孝视而不见? 这一趟怎么都是免不了的。 她是好久不看报了,为了这件事又特意出门买了最近一个礼拜的报纸, 并未瞧见有什么关于战争的报道, 可见眼下争端还在水下,倘若她和母亲的动作快一些说不准还能避得开, 最好能将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一起接到上海来, 以免他们受到战乱的波及。 她斟酌得很仔细,越想越觉得应当尽快动身,遂托大哥去买最近一班的车票,是三天后出发的;她觉得有些晚了, 可却没法子再提前,于是也只好接受了结果,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暗暗祈祷此去不要出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出发的那日天阴得厉害, 火车站里却是人山人海拥挤得要命,分明比往常更加混乱。 出上海的人不多,从其他各省涌进来的却是多不胜数,其中不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像是逃难来的;白清平亲自来送母亲和妹妹,见了这情状也是心生惶恐,随手拉住几位行人询问,一多半儿都是从浙皖两省来的,问及背井离乡的原因众人都是嗟叹,有的说是饥荒,有的说是逃难,皆情绪动荡语焉不详。 白清平一看这形势真是慌了神,当即也生出了要劝母亲和妹妹回家的念头,无奈贺敏之却十分坚持,还说:“我是你外祖母一手拉扯长大的,她如今病重我怎能弃之不顾?我一定要回去!要把她和你舅舅舅母都接回上海来!” 已是泫然欲泣。 白清平一见这架势哪还敢再劝?只好连说“儿子考虑欠妥”,扭过头又悄悄嘱咐妹妹:“母亲如今情绪激动,这一路恐怕要人多照顾,你是最机灵的,路上要多留神……” 白清嘉点头答应了,只是看着此刻摩肩接踵拥挤不堪的火车站、心中又渐渐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某一刻她犹疑了,眼前忽而划过那个人的影子,软弱的念头在悄悄冒头,心说要不要提前跟他联络一下,倘若真碰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也可有个人借力…… 可……上回她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狠话、摆明是不要买他的账了,眼下如果一遇到难处就巴巴儿地跑过去求人,那……那场面该有多难看…… 她实在撂不下这个脸也狠不下这个心,于是只好将与那人联络的念头干干净净地压下去,只同哥哥说:“大哥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母亲。” 贺家的老宅在皖南柊县,一个不大的小县城,地处池州附近,并无可直接抵达的火车站,白清嘉和贺敏之要先坐车到安庆,再想法子一路舟车辗转回祖宅。 这在原来是很容易的,毕竟那时白家正值鼎盛富贵无双,每次贺敏之回家都会有专车在安庆接送,可惜如今这排场是再也没有了,母女俩拎着行李从火车站出来,只能辛苦地去寻马车代步。 车站外却是一片乌七八糟:这里起码比上海乱十倍,到处都是拼命要挤进车站逃往外地的流民,拥挤的人群不断冲撞着白清嘉和贺敏之这两个柔弱的女人、好几次都险些要把她们冲散,得亏白清嘉一直死命攥着母亲的手才没有把人弄丢。 “清嘉……”贺敏之惶惑地看着混乱的四周,头顶的天幕阴沉得像要整个塌下来,“这、这到底是怎么了?这里怎么乱成这个样子了?” 白清嘉也没有答案。生在富贵窝里的小姐哪还真的见识过战乱?对她来说再惨烈的兵祸也不过就是父兄口中的一句闲谈、报纸头版上的一行标题,而它实际上意味着什么她却从未知晓,眼下亦难免心乱如麻。 她无暇跟母亲多说,只赶忙拉着她去找能载人的马车——这可真不容易,毕竟到处都乱了套了,她和母亲逆着人流一同走出了快二里地才在路上碰到了一架载人去车站的马车,彼时那车夫一听她们要去柊县便频频摇头,还说:“去不得去不得,皖南要打仗了,是要死人的!” 白清嘉听言一惊,不知为何短短三天工夫这要打仗的消息就传得这么广了,不禁便追问:“您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怎么就知道要打仗了?” 那车夫听言一声苦笑,干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几乎没有一点肉,答:“皖军都在强征兵了!十二三岁的孩子都要被抓进军营去,这怎么不是要打仗?” 啊。 ……强制征兵。 白清嘉提着行李的手紧了紧,心里越发是空落落一片,显然局势的恶化比她此前预计得要快得多;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也被贺敏之攥紧了,母亲的神情张皇极了,连说话都打起了结巴,问:“那、那你舅舅怎么办?还有你表哥建新……他们、他们会不会也都被强征走了?” 白清嘉的舅舅贺焕之今年五十五岁,儿子贺建新比白清平略小、今年也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