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映着这世上所有的残酷与苍凉,在极致的动荡后又归于极致的沉静,最终什么都不见了,只原原本本地倒影出她的样子。 好像她不是浮萍也不是草芥,好像知道她的姓名也在乎她的来历,好像是专程为她从无穷远的远方栉风沐雨而来,只为在此刻拉住她伤痕累累的手,以此证明她并非孤身一人。 他好像在对她说话,声音一定低沉悦耳,可惜却被漫天的炮火埋没了,她一个字都没能听见。 她只能费力地辨认他的口型,似乎仍在刻板且执拗地呼唤她—— ——“白小姐”。 第113章 等待 “来。” ……她们得救了。 见到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定了, 尽管当时战场上的局面依然混乱不堪;她有些恍惚,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身边的士兵在他的指示下很快围在了她和她的家人身边, 流弹纷飞, 枪声密集, 她看着他高高坐在马上的身影, 心中却竟感到了一阵罕见的安谧。 ……直到她看到他肃穆的军装上透出了斑斑的血迹。 她不知道那是谁的血,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无论如何那殷红的颜色都足以刺痛她的眼睛。她感觉自己开始发抖了,强烈的恐惧延迟到此刻才猛地爆发出来,而他恰在此时低头看向她,漆黑的眼睛像过去一样严肃沉定。 他似乎要向她伸手, 手上同样沾满了血,她本想毫不犹豫地拉住他,而他却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就收回了手;战火连天, 所有的动作都是匆忙急切的, 可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手上血迹的那个动作在她眼中却极其缓慢,以至于连当时他紧皱的眉头都被她发现了, 从此深深镌刻在心底。 ——他又向她伸手了, 这一次掌心终于干干净净。 “来。” 她好像在轰鸣的枪炮声中听到了他的声音。 ……可最终他却没有亲自带她走。 他叫了自己的副官张颂成来,又拨了一队士兵来护送,让他们带她们回后方的军营,自己却好像还打算继续留在战场上。 他回马而去的那个时候白清嘉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一块, 头顶无边的黑云也似乎变得更阴沉了,恐惧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她的眼前一遍一遍重复着今日看到的惨烈光景,只害怕某颗该死的子弹会从角落里飞出来夺走他的命! “徐冰砚——” 她声嘶力竭地呼喊他, 他却根本听不见,晦暗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硝烟弥漫之处,而她已经被张颂成用力拉住了,对方同样也在大声地对她喊着什么,她同样也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他走了。 ——这是她当时唯一知道的事。 后方军营离柊县很远,约莫有□□十里的距离,幸而张颂成调来了军车,据说那是巡阅使将军平日里自己用的,而眼下他特意把它留给了她们,自己换马上了战场。 母亲和舅母都坐在车里不出声,外祖母靠在母亲的肩上闭着眼睛,看起来是难受极了;白清嘉亦已神思不属,坐在摇摇晃晃的军车上目光呆滞——她甚至听不清声音了,耳朵被巨大的炮火声震得发痛,也许现在拿刀从她身上剜掉一块肉她都不会有反应,俨然成了个木头人。 张颂成亲自坐在前面开车,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她和她家人的反应,深知她们是被战场上血肉模糊的场景吓着了,就跟那些头回打仗的新兵一样;这可没得劝,只能自己挨受,或许过两天就会好,也或许会成为一辈子的魇。 他一边叹气一边飞快地开着车越过皖南曲折的丘陵,半路碰上瓢泼大雨,土地变得更加泥泞难行,最终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回到军营;他一停车就迅速叫人去请军医了,士兵们很快就把贺家老太太抬上了担架,还用雨披为她挡着雨水,令人万分感激。 白清嘉却还恍惚着,站在车前眼神一片空洞,甚至忘了要跟上外祖母,身上几乎被暴雨浇透,鞋袜裙边亦沾满了泥巴和血水,看上去狼狈已极。 张颂成见状赶紧也上前为她遮雨,又在雨中大声说:“白小姐也请到营房里去吧!外面雨太大了!” 她不说话,看人的神情还是愣愣的,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明白;张颂成没办法了,只好冒犯地拉住她的手臂将人硬带进了营房,那是供受伤的士兵们治疗休息的地方,四处都充斥着痛苦的呻丨吟和哀嚎。 她被这些声音惊醒了,像是终于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扭头四下里看看,又在营房最里面找到了她外祖母,上前时军医们正在查看她的状况;老人家是寿险将至、除此以外也没别的毛病,这一路枪林弹雨,得亏她没受其他的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贺敏之的手臂却受了枪伤,军医正在拿镊子为她取出子弹,疼得她汗如雨下;殷红的血不断渗出来,将白清嘉刺得更清醒了些,蹲在母亲身边怕得手指都在发颤:“母亲……” 彼时贺敏之的脸色苍白如纸,可却难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