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娘,我有急事,今日我就先走了。”辛婵掀了帘子便去厨房里找乔大娘。 乔大娘看她一脑门儿的汗,脸色也不大好,便连忙应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行,今日你就先回去罢。” 辛婵临走时,乔大娘还往她的布兜里放了牛皮纸包裹着的几块糕点。 出了客栈的大门,辛婵也没急着回去,反而是往明巷的方向跑。 高楼之上,笙鼓早歇,唯有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殷红的衣袍,斜靠在廊椅上,随手拨弄几下手边的那把古琴,琴音破碎不成调,他仰头喝酒时,透明的酒液便顺着下巴流淌下来,湿了他的衣襟。 长幔被风吹着,半遮了他的身影。 辛婵提着衣裙跑上去,才见楼上只有他一个人,案前摆着水果糕点,一把青瓷壶,两坛神仙醉。 “谢灵殊!”她掀了长幔,跑到他的面前。 谢灵殊眉心稍动,睁开眼时,便见桌案后的姑娘那张白皙的面庞泛着薄红,也许是跑得很急,她这会儿还在匆匆喘气。 “是小蝉啊,” 他眼底漾开清凌笑意,终于肯慢慢地直起身,站起来时,便隔着桌案,身体稍稍前倾,伸手用袖口轻轻地擦去她额头的汗珠,“跑这么急做什么?” 他也许是从未见过她这样一副焦急的模样,还觉有趣,“出什么事了?” “你还不知道吗?” 辛婵挥开他的手,那双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他们说烈云城城主予南华死了!” “知道。”谢灵殊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惊愕的神情,仿佛无论是什么事情,都在他这张平静温柔的面庞上掀不起任何波澜。 “小蝉,”他俯身执起那青瓷壶,倒了一杯酒,垂着眼时,纤长的睫毛便在他的眼下投下微暗的剪影,“这样不好吗?他死了,你也不用再回那座城了。” 辛婵站在那儿,静默地看着他端着酒盏,又灌了一口酒,她心里乱糟糟的,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但是,但是……” 她说不上来自己心头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 “是觉得他没死在你的手里,很遗憾?”谢灵殊抬眼看她,轻笑了一声,“小蝉,不用觉得遗憾,他死在谁的手里,对你来说,都算是报仇。” 他随手将手里的酒盏扔下,伸手去抚她的发,“而你无论是修习术法还是剑术,也不该只是为了报仇。” “我说过,你得了娑罗星,便注定这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对准你,往后的明枪暗箭都不会少,你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无惧任何威胁。” 也许是见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他便不由地伸出手指,轻轻地勾了勾她的下巴,他凑近她时,醇厚的酒香也离她很近,“小蝉,就像如今,有人把杀了予南华的黑锅已经放在了你的身上,你已经在这棋局里了,所以你别无选择,只能往上爬。” 他轻缓温柔的嗓音就在耳侧,而辛婵低垂着眼帘,任是谁也无法看清她此刻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的身形看起来仍然单薄,这本该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姑娘,她也该拥有平凡的生活,可有些事,却在她出生时,便已经注定。 心里波澜微动,谢灵殊深深地凝望着眼前的她,半晌他忽然问:“小蝉,怕吗?” 等不到她的回应,他便隔着矮矮的桌案,忽然将她揽进怀里,殷红宽大的衣袖落在她肩上,便是如此炽烈的一片红,也是此时,他的手轻抚她的后脑,声音变得很轻,“不要怕,小蝉,我说过,我会护着你的。”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又好像重重地压在了辛婵的心头。 他怀中的香味冷沁,裹着几分酒味,辛婵大约是昏了头,才会在他好似低哄的言语中,乖乖地被他锁在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了他。 衣袍殷红的年轻男人站在她面前轻笑着又斟了一杯酒,眼尾殷红的小痣足能晃了她的眼。 轻佻是他, 说着这些认真又温情的话的,也是他。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