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身,目光扫向裴琰,带了几分恼,也不知是恼他自己,还是恼裴琰。 “孤不是关心她,只是不愿东宫有人受到苛待,就算她再不受宠,孤看在皇后的面上,也容不得他们作践。” 沈棠永远不会知晓,这一盏琉璃宫灯,并不是内务府拨来,而是宋凝特意命裴琰送到了陶然居。 沈棠站在九华殿中,目光落在琉璃宫灯上,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侧,将药碗递了上去。 平日里这些个奉茶端药的事儿,都是裴琰做,宋凝也习惯了他的伺候,今日倏地换了双白皙纤嫩的手,男人下意识愣怔。 一抬眸,便瞧见沈棠。 “殿下请用药。” 沈棠低声道。 “怎么是你?”宋凝缓缓抬起眼,冷声道,“出去!” 沈棠正为如何伺候宋凝而发愁,闻言心里登时松了口气,将药碗搁在桌上,脆声应道:“是。” 这会儿瞧着她迫不及待想退出去的模样,宋凝险些气笑,又改了主意,“回来。” 沈棠步子一顿。 二人隔得近,宋凝能看到她长睫微垂,纤长浓密的似鸦羽一般一颤一颤,隐约还有一股馨香伴随着她的呼吸浅浅袭来。 能感觉到头顶的注目,沈棠紧紧咬着唇,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宋凝轻嗤一声,出息。 “药。”言简意赅。 沈棠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便见男人脸上神情似笑非笑,唇角还勾起一抹讥诮。 她呆怔一瞬,一时间竟忘记将药碗呈到他面前。 见她磨蹭,宋凝冷声道,“你就是这么侍疾的吗?” 沈棠听出他口气中的隐隐不耐,顿觉这书斋的地上似乎是布满了钉子。她咬着下唇,硬着头皮端起药碗,上前两步。 “殿下请用药。” 宋凝扫了她一眼,伸手端过,一饮而尽。 “会研墨吗?”将碗搁下,宋凝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姿容清冷,身姿如松,便是着一身玄黑云纹绣金常服,也是贵气逼人。 沈棠咬了咬唇,刚想答“不会”,宋凝推了推案前的砚台,气势凌人,一副由不得她拒绝的模样。 “那一手簪花小字工整娟秀,怎么可能不会研磨。”宋凝道。 沈棠心下一惊,宋凝怎会知晓她擅长写簪花小字? 来不及多想,沈棠垂首接过墨锭,又偷偷抬睫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心头没来由的便生了股暗气。 她不着痕迹的退后几步,恰巧遮挡住外头的光线。 宋凝蹙眉,抬头看她,却见她装个没事人似的站立在那。 作弄别人向来都是他干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作弄他了? 宋凝暗嗤一声,立起笔沾墨。 这一落笔,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须臾,九华殿内只听得翻阅奏折的声音,偶尔还有狼毫笔挥落的沙沙声。 沈棠昨儿个一整夜都辗转难眠,如此这般机械的磨墨,没过多久,她的眼皮子就愈发沉重,小脑袋一冲一冲。 宋凝撂下笔,抬眸觑了她一眼。 在九华殿当差能睡着的人,怕是只有她沈棠一人。 宋凝嗤了嗤,探出手来,用狼毫笔触了下她的额头。 沈棠被凉意惊醒,顿时一个激灵。 她的肌肤细腻白皙,便是凑的这样近,也瞧不出任何瑕疵,睫毛纤细浓密,杏眸眼尾泛红,有股说不出的媚态。 沈棠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额头因着宋凝方才的那一点墨,而印了黑乎乎的一大团。 他瞥了一眼,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准备拿帕子给她擦干净,却见沈棠下意识躲避,惊恐地看着他。 宋凝的手落了个空,眼神也变得冷飕飕的,索性不再管她,任由她脏着脸,总归出丑的人不是他。 沈棠不知道宋凝的这些想法,继续抬着酸软的手砚着墨。 屋门一开,裴琰走了进来。 “殿下,该上药了。”裴琰硬着头皮道。 宋凝掀了掀眼皮子,将奏折合上,伸出肌理分明的小臂。 裴琰替他拆了臂上缠绕的绷带,动作虽然小心,却还是弄疼了他胳膊上的伤口。 距离宋凝疔疮发作已过去好几日,喝药的时候他脾气还算好,可上药的时候却是愈发难伺候,稍不留意就要横挑鼻子竖挑眼,叫伺候他的裴琰苦不堪言。 宋凝吸了口气,恼怒的睨着他,“滚出去,叫别人来!” 裴琰小心翼翼道:“殿下,九华殿撤出大半宫人,剩下的心腹多半是内侍,这群人粗手笨脚,比奴才也好不了多少,如今您要再叫别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