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溺于所闻 (古百)

第一章


丹唇衬着她一身碧色竟更是鲜活,是和未出阁时一样浓艳照人的颜色。但这浓艳好似只是身外之物,没一点照进她的眼底。

    她礼数相当地在旁侧候着,直到岑疏雨上座,才抬起头来奉茶。

    疏雨接茶时手边漏出了一丝迟疑,叫雁乔瞥见了。雁乔心里的古怪到今天算是攒到顶头。姑娘自从得知要进门的是二姑娘,便成了这般,不像是嫉恨,不像是心慌,倒像是失了魂一般,成日里魂不守舍。这模样雁乔看着眼熟得很,姑娘出嫁那会儿就已经见过一次了。

    见姑娘已经接下喝了口茶,却还不回话,雁乔急着低低唤了声“夫人”,岑疏雨这才堪堪回过神看着身前的人,岑闻低着头,只看得见她发顶的梳篦。再看手中那碗茶,盏中浮着的是研磨成膏的雪芽,用茶筅仔细点过,汤色鲜白,浮沫聚着在面上打转,好似云起雪飞。

    疏雨揭了盖,被热气晃了眼,于是又将杯盏从嘴边移开。

    岑闻并未抬头,她的目光无处可依,便还是只能盯着岑闻头顶的银篦。

    疏雨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从前你我是姐妹。”她嘲弄似的低头,默了一瞬又接着说道“不成想今日,成了这般姐妹。

    岑闻听完微微抬头,将笑意敛起了些,常色说道:“旁人都道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是一桩美事,从前你是姐姐,今后也还是姐姐。”听到姐姐两个字被她在嘴里反复念叨,岑疏雨端茶的手竟是要拿不稳,茶水险些泼了些在腿上,那泡着雪芽的滚水烫得很,她端着的时候竟也没觉察到几分,还好只是溅起几分热意到手上。

    她神色微微窘迫,拿出手巾正欲擦拭,眼下却伸出一方绣了木樨的帕子,正是岑闻惯用的花色。

    “姐姐小心。”顺着那方帕子,岑疏鱼看到那截比从前消减不少的皓腕,顺着那截手腕,她鬼使神差地抬了头,撞上了岑闻的眼,终是在这会儿避无可避地看着她的二妹妹,看她不紧不慢地把帕子往前推进了自己的手中。

    两人这边气氛难以言喻,从雁乔的方向看过去,望见的却是这二姑娘抬起一双微翘的含情眼盯住了座上的主母,嘴上带笑,眼里却噙着几分嘲讽和痴怨。雁乔心想定是眼睛出了问题,“怎么能是痴怨呢?”

    这会儿厅外的雨声渐弱,岑疏雨摩挲着手里的帕子,旁的姑娘帕子也只用个半载,这帕子却有些旧了,瞧着是自己从前给她绣的那条。她看着两人今日,她坐主位,她的妹妹朝向她跪着,想着从前,从前从不是这般。

    从前两人会躲在她房间那床围子榻上,开始只是姐妹间的亲密话,后来的时日里,她的妹妹会拄在她身前,用那涂了口脂的丹唇去舔舐她鬓边承不住的汗珠,去叼住她上襦绣的并蒂莲厮。还会在丫鬟看不见的妆台前,秘密地攀着她耳边带着痒痒的潮气唤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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