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夜,李芸伏击成功,他擒住了段闻,将他堵关在包厢内,胸膛起伏,紧紧盯着段闻的脸。 段闻当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他觉得看李芸的神情,好像那个警察内心深处隐约已有了一种不愿面对的猜测。 当时李芸手上有个指纹库核验机,能够将提取到的指纹模与公安库内的所有警察所比对。李芸盯着他的眼,做的第一件事,是把他的拇指强制性地按在了核验机上。 而就在核验机跳出了搜索成功的绿灯提示的同时,段闻的手下也赶来了,一番恶斗之后,李芸最终双拳难敌四手,被那些人按在地上,头破血流。 段闻砸碎了那个指纹比对机,抬手擦去了打斗时自己唇角淌出的血,垂下漆黑的眼眸,睥睨倒在自己脚下的那个警察。 那一刻的李芸,显得十分麻木。 那是正常人在面对一段亲密关系的背叛时,一定会流露出来的麻木。 段闻对这种表情再熟悉不过了,他从小就在母亲的脸上看到过无数次…… 包厢内的光与影将李芸的面庞切分成两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段闻看到他在光明里的那半张脸抬起来,从那些手下的腿脚交错中,向自己望来。 然后他听到李芸叫了他一声: “陈黎生。” 声音天生很软,和受了伤的奶猫一样。 —— 那是他最后一次听李芸这样叫他的名字。 “我后来把他带走了。”段闻叙述完了这些事,接着道,“我把他带回了这座岛上,关押在一个房间里。” “我没有想要他的命,便问他愿不愿意被招安,毕竟他是个很有能耐的人,而曼德拉可以对任何一类的人才敞开大门。他在警察里其实算道德底线很低的那种,你明白吗?他可以为了达到办案目的破坏规矩,可以伤风败俗,甚至敢和娼妓逢场厮混,我原以为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就可以站到我这一边。但是我俘虏了他之后,对他采用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我许之以世俗上的钱权名利色,捧上了那些人趋之若鹜的好处给他,他却不为所动。威逼折磨拷打我也试过了,甚至给他注射过听话水,那个警察也依然没有愿意向我低头。” 段闻漠然看着谢清呈:“他甚至再也没有那么柔软地叫过我一声陈黎生。”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世上的正义不是绝对的,没有任何一场大变革不伴随着牺牲和流血,更何况他不是一向行走与黑白之间,读书时甚至还和我说过许多匪徒才有的想法吗?他怎么就能固执成这样。” “那他怎么说。” “他说……”段闻静了静,冷笑,“他说的那还是你爸和他说的——英雄不是无时无刻都是英雄,是正是邪,大善大恶,有时只在一念之间。关键是守不守的好那一念。他说他原本就已经很没底线了,他是守着死线的人,这一念是他最后的边界,过了这条线,他就不是警了,所以这件事他不做。” “我把他关了四十多天月……他四十多天不吃不喝,全靠输营养液活着,很快瘦的脱了形……这个时候卓娅对我说,这个人是一定留不住的。不如把他交给她,做成暴杀吧。有那么一具完整的躯体,还是活着的,一定可以做出非常完美的复制品来。我没有立刻答应她,我还在犹豫,还没有彻底放弃招安,我不知道的是,当时我与卓娅在门外的对话,被他听见了。” 至此对话又停顿下来。 段闻过了一会儿,才说:“他选择了死亡。” “……”尽管早已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谢清呈听到这里,心还是往下狠狠一沉。 “那天晚上我照例去看他,我推进房间……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的锋利物,等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抢救的余地了。我以为他很怕疼,以前他在宿舍大腿上换个药都要叫痛,我这样养着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但那天他亲手割破了自己的颈,血流了一地……” 段闻没有再详细地描述下去。 他拿起了原本要给谢清呈的那最后一支烟,点着了,微弱的火光在这塔楼囚室里亮起。 段闻说:“他……还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免于其害,却不知道只要有他的这么完整未受损的大脑在,我们依旧可以利用他的尸体进行试验。” “他临死的时候,只拜托了我一件事——让我不要对师父的儿子动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