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逃了?” 他的声音极轻。 商绒咬紧牙关不说话,而此刻咫尺距离,折竹注视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睑,眼中潮湿的水气,他忽然松开她的手,却又压着她的后脖颈,迫使她脑袋更低。 他虚弱的气音只在她的耳畔:“你应该庆幸你回来了,否则……” “否则什么?” 商绒抬眼看他,声音也压得很轻,她自己的脸也涂花了,看起来狼狈得很,却说,“你知道,我不怕死的。” 折竹怔了一瞬。 她看似柔弱又可怜,有时却又总有几分不知退让的傲气。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死,” 他的眼睛只略微一弯,便是漂亮的弧度,“可你一定怕些什么人,否则,你也不会逃。” 商绒张张嘴,却无法反驳他的话,只得别过脸,躲开他审视的目光。 “是我不对。” 她想了想,小声说,“我在山上答应过你,要陪你去找大夫的,我半路却想食言,实在不该。” 她忽然道歉,折竹颇感意外,她倒真的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此时被他两指扣着后颈,像只没脾气的猫。 山间湿冷的雾气被日光烤得很薄,牛车晃晃悠悠响个不停,纵是少年脸沾泥土,他的眉眼也依旧隽秀又干净。 他松开她,手指微动,搓碎了一颗东西外头包裹的油纸,下一瞬,他将那颗东西塞进她嘴里。 商绒猝不及防,这样近的距离,她惊愕地与他对视。 少年的呼吸迎面,犹如微风,他的嗓音依旧很轻很轻,掩藏在摇晃的车声里,只有她能听得到:“你没有丢掉我,这是奖励。” 酸甜的味道越发的浓,商绒后知后觉,原是一颗梅子糖。 天色澄明,他的眼瞳里隐约有她的一道影子,不知何故,商绒连呼吸都有些不敢,她逃也似的躲开他,于凛风中勉强坐直身体。 裕岭镇靠近南州城,也算是一个不小的镇子,镇上往来者众,尚有几分繁华,镇口有三两简易茶棚,吃不起镇中茶楼的挑夫脚夫多在此喝个一文的散茶,歇脚取暖,好不嘈杂。 “在官道上就敢刺杀当今圣上,那些叛军可真是胆大!” “可不是么?如今镇上也来了好些军士,只怕便是搜寻叛军余孽的。” “……” 杂乱的声音里,这些字句隐约落在了商绒的耳边,但直至牛车入镇,她也没听到半点儿关于自己失踪的消息。 难道,他们瞒住了? 他们尚未察觉她是自己跑的? 也许,他们以为,她是被叛军掳走的? 事关大燕皇室的脸面,圣上或许不想她落入叛军之手的消息被传开。 商绒的心里乱极了,直至牛车在康平医馆前停下,她才回过神,扶着折竹下车,又对老翁道了声谢。 折竹十分随意地在窄榻坐下,年轻的学徒瞧见他身上的泥弄脏了底下的白纻布,他的脸色有些不好,那老大夫却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待折竹褪下衣袍,露出来那臂上已被血浸湿的布帛,他要伸手扯下,那老大夫却忙道,“不可,不可。” 老大夫上前来,命学徒拿火燎过的剪刀来剪开那与伤口粘连的布帛,极有技巧地一点点清除伤口上残余的布料,他行医几十载,如何看不出这伤是刀剑所致,旧伤之上又添新伤,他只瞧这少年掩盖于脏泥之下的眉眼,便觉出几分不寻常。 但他却也什么都不问,只道,“小公子这伤须得清洗,否则便会化脓化腐。”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