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 她的血液流淌在他的指间,他纤长的眼睫颤动一下,她却已俯身来抱住他,温热湿润的泪珠砸在他颈间。 “簌簌,”他漆黑的眸子里水雾淡淡,他手上再不敢用力,生怕她再被银簪割出几道伤口,“你自己走,好不好?” “不好。” 商绒再难抑制满腔翻涌的酸涩,她满脸是泪,将他紧紧地抱着:“没有折竹,我哪里都去不了,没有人给我买衫裙妆粉,没有人记得我的喜好,更没有人在意我开不开心……” “我只要折竹,”她哭着抬起头来看他,“我不要自己一个人走。” 她脸上的面具脱落了,露出来那样一张白皙的面容,眼泪很快沾湿她的脸,像是沾露的芙蕖。 少年的眼眶湿润,下颌绷紧,半晌轻叹: “笨蛋簌簌。” “可是我很累。” 他紧紧地拥抱她:“我曾想过的,我也许是他的儿子,否则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他真的对我好过,” 少年眼尾泛红,从未如此无助,“因为记得他待我的好,我才一定要活下来,我一定要为他报仇,可到头来,却是他要杀我。” 他苍白的面颊血迹殷红,一缕乌发在耳侧轻荡,他的笑声很轻很轻:“簌簌,我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不是的。” 商绒摇头,“你为他跋涉,为他复仇,是因为你心中的师徒情义,你什么也没有做错,错的是他辜负你的赤诚。” 她凑得更近,贴着他冰凉的脸颊:“折竹,你曾对我说,我是因为不舍才不敢,我都懂了,我如今什么都敢,可是还是舍不得。” “你呢?” 她哽咽着问:“你难道,什么都能舍得下吗?” 如果舍得下, 他就不会一个人呆呆地看那么久的月亮。 如果舍得下, 他绝不会等到她出现。 清冷的月辉被婆娑的枝影揉碎,在她的肩头斑驳摇晃,折竹怔怔地垂着眼,他的声线沙哑得不像话:“我的钱都给你,家也给你。” “我只要折竹。” 商绒仰望着他:“我想和你回蜀青,想和你去那个有很大一棵木棉树的河边,想跟你骑马,哪怕风餐露宿,哪怕漂泊四海。” 梦里反复出现过的画面,总是他衣沾露水怀抱山花,摆满她的窗棂与桌案,总是他在那片被火红的木棉花遮蔽天空的河岸边抛出石子,在水面划出长长的水线。 是那每一场雪,每一场雨。 “折竹,你为我烧了证心楼,我也想为你烧掉你心里的结,你可不可以等等我?”她哭着说。 这个少年从来不肯外露的敏感心绪被她温柔触碰,他不自禁地想要收紧指节,却惊觉她的手还在他的指缝间与他一同攥着那根银簪。 他一点也不敢用力。 银簪从手中滑落,跌在雪地里。 他反握住她的手,盯着她指间的几道伤口,雪粒砸在她的鬓发,他的脸颊,他低眼看着那根沾血的银簪:“簌簌。” 夜雪更盛,纷纷而落。 他的声音极轻,只有她能听得清: “我看着它,就很想你。” 第93章 人世间 第十五飞快上前, 双指在折竹后颈点了两下,随即折竹闭起眼,粼粼月辉之下, 他苍白的面容上血珠干涸, 乌浓的长睫在凛风中微颤,若不是他轻微的呼吸拂过商绒的面颊,他这般情状看起来便好似是死了一般。 “我只是点了他的睡穴,” 第十五对上商绒的目光,俯身将她的兜帽往上拉拽着, 扣在她头上,遮去她大半的面容, “他这一身伤再拖着不治, 血便要流干净了。” 话罢,他转过脸瞥向第四:“快过来帮忙。” 头一回,第十五与第四说话不夹枪带棒, 第四也不多耽搁, 快步走了过来, 将昏睡过去的少年扶到第十五的后背。 少年浑身是伤, 第四一触便是满掌殷红的血, 她沉默地瞧了一眼, 随即去扶商绒起身。 第十五将少年背到那间草舍中, 幸而他们这些做杀手的身上都随身带些止血的伤药, 所有人将身上的药凑了凑, 才算勉强够给折竹止血。 程叔白勉强会些医术, 饶是他见惯了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此时解开这少年的衣衫, 看见他一身的伤口, 还是难免吃了一惊。 这山上终归不宜久留,若大钟寺的僧人招来官兵便很麻烦,程叔白只替少年草草止血,随即便与众人一道匆匆下山。 跟随程迟这位云川之主来玉京的,还有几名自云川青霜州一路随行至玉京的医官,从观音山回到玉京城中,程迟便将他们找了来。 折竹身上的外伤重,内伤却更重。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