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从少年的眉骨滴落,他又浓又长的睫毛被沾湿,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他轻笑一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木棉树根,又抬起头在那片婆娑枝影间望向远处。 山廓都隐在一片晦暗的阴影里,春夜的浮雾茫茫,圆月溶溶。 水珠在他的下颌将落未落,在他看月亮的这一刻,商绒伸出手指轻轻抹去。 这一刹冰凉的温度相触,两个人的视线相接。 水声滴答滴答地响。 鲜红的木棉花一瓣一瓣,坠落在水面。 月华穿透木棉树枝叶的缝隙,一寸一寸,斑驳摇曳。 少年拂开她鬓边湿润的浅发,捧着她的脸,低首,鼻尖相抵,他试探一般,唇瓣很轻地擦着她的唇。 商绒眼睫不住地颤动,呼吸也不敢。 他其实有点熟练了。 少年滚烫的气息近在咫尺,他的亲吻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商绒挣扎着环住他的后颈,少年的手掌又贴在她的后腰,他双臂只稍稍一用力,她便被她轻松抱起。 湿透的衣袂带起一阵水声淋漓,商绒忽然被抱起来,她吓了一跳,却躲不开少年炽热的吻,只能双腿环在他身上。 但少年浓密的眼睫一眨,他脚下不稳,抱着她摔入水中,激荡起千层水波,彻底沾湿他们的发髻。 商绒的双手都撑在少年肩上,此时月华银白,清冷的光线铺陈河面,她眼前的少年衣袍湿透,白皙的面庞沾满水珠。 她与他相视。 忽的,一齐笑出声来。 于娘子一直替他们打扫着桃溪村小竹林里的那间居所,见他们漏夜而归,她更是欢欢喜喜地披衣起身,带着她那木匠夫君去清扫屋舍,更换被褥。 “奴家就盼着公子姑娘回来呢,”于娘子提着灯笼一边走,一边笑着回头瞧他们,“可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衣裳都湿透了?” 商绒披着一件披风,兜帽遮掩了她红红的面颊,她抿着唇不说话,行走间,披风底下的裙袂还在滴水。 “捉鱼弄的。” 折竹气定神闲。 跟在后头的姜缨适时提起来那条鱼,朝于娘子展示。 于娘子瞧见那鱼,脸上笑意更浓:“既如此,奴家的夫君去烧热水以供公子与姑娘沐浴,这鱼便交予奴家,奴家一定做一桌好饭。” “要糖醋鱼。” 折竹认真提醒。 “是。”于娘子从姜缨手中接了鱼来,点点头。 木匠很快烧好了热水,但他并不方便给商绒提水,于娘子便放下手头的活计,提水进了屋中。 案上点了好几盏灯烛,于娘子提着热水进去,正见那姑娘换了一身雪白衣裙,拆了发髻,回过头来。 于娘子着实愣了一下。 那姑娘肌肤白皙又细腻,好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容,根本不是她印象中,肤色暗黄,颇多瑕疵的那般模样。 可细看她的五官,似乎与之前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 “姑娘可是医好了身上的病症?” 于娘子记得之前梦石先生曾与她提过,这姑娘有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所以脸上便透着黄气。 商绒并不知道什么病症,但见于娘子惊异似的盯着她看,她便也顺着于娘子的话头,颔首,“是的。” “哎哟,姑娘如今大好了,这脸色也好了。” 于娘子收敛心中的疑惑,将热水倒入浴桶中,欢欢喜喜地又将这小姑娘瞧了又瞧:“姑娘就跟那画上的神女似的,俊俏得紧呢!” 商绒抿着唇,不好意思极了。 “只是,”于娘子忍不住又问,“梦石先生怎么没同你们一块儿回来?” 听她提及梦石,商绒一怔。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 “他事多缠身,这一趟不能与我们同行了。” 折竹沐浴完,换了身宽松的白袍从偏房中出来,湿润的长发披散着,他抬眼瞥向阶上映着橙黄烛火的窗纱,回过头来,盯住一旁的姜缨:“成亲要如何准备?” “……这,属下没成过亲啊。” 姜缨挠了挠头。 那耳尖的木匠听见了,忙凑过来:“小公子要成亲了?” 他的嗓门儿有点过于洪亮了。 厨房里正做饭的于娘子听见了,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地跑出来:“什么?公子您要成亲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