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话,突然有一顶软轿在几个人的护送下出现在他视线里,他看着那软轿越走越近,认出里其中坐着的正是严玏的乳母,再朝她怀里望去,果然看见了被包裹着的严玏。 严璟微怔,不禁侧目看向崔峤:三弟他话说了一半,又突然想到,身后永寿宫里的严承大概是在撑着最后一口气了,先前因为怕严玏年幼沾染了病气,一直没带他来过,眼下到了这种地步,他们父子也该再见上一面。 哪怕这一面在幼小的严玏记忆里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崔峤的目光在看见严玏的时候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朝着乳母点了点头,示意她带着严玏进到殿内,自己却没有跟进去,而是转头看向身旁的严璟,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又飘散,好像在做什么决定,许久之后,才突然道:殿下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当初圣上将寝殿迁至这永寿宫是为了此处的风水,也为了避人耳目,方便那几个道士为他炼制所谓仙丹。 提及此事,严璟仍忍不住蹙眉,但他清楚崔峤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此事,耐着性子点了点头:是。 崔峤回过身,借着大殿外沿的灯笼打量身后巍峨的宫殿,轻声道:正因如此,当初在修建这永寿宫的时候,陛下费了不少的心思,也做了许多他以为永远不会派上用处的准备。她回过头,朝着严璟露出一点浅笑,比如,现在寝殿之内,就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向皇城外。 严璟闻言微微瞪圆了眼,各种各样的思绪在他脑海之中涌起,还没等他思索清楚这条密道对化解眼前的局势来说能起什么用处,就听见崔峤继续道:玏儿已经带来了,淑妃也在寝殿之中,现在大概收拾好了,我挑的四个可靠的宿卫军侍卫,也已经候在殿内。密道的出口在皇城外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但,毕竟现在城外的局势不在我们控制之中,所以即使顺利出去,也并不能保万无一失。所以,出去之后,还望殿下能够看在本宫与圣上的面上照拂幼弟,只要顺利出了都城,便一路往西北而去。 她微微垂眸,声音在夜色之中极淡:哪怕阿嵬真的已出意外,西北戍军和我崔家在云州仍有余威,更何况,这中原马上就要乱成一团,不管最后是康王还是严琮占据了上风一时半会也都无暇顾及西北。正因此先前在隐隐察觉到都城危机的时候,我便让人将崔府的老少送往云州,待你们到时,应该也已安置妥帖。届时,殿下只要将玏儿交托给阿嵬的母亲,就算完成了我的嘱托。到时候天高海阔,随殿下想去做什么。 她转过头,朝着严璟看了一眼:当然,如若殿下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不甘心,凭着方才圣上的旨意,便可名正言顺地继任为帝。只不过,能不能号令这天下,能不能拿回大魏的江山,还要靠殿下自己去争取了。 严璟怔怔地看着崔峤,能够如此妥帖细致地安排好这所有,她大概已经布置了许久。只是她给几乎所有人都留了一条退路,却独独没有提及自己。 严璟慢慢地咬紧了下唇,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难看,而后他缓缓开口:不可。 声音不高,却十分坚定:既有密道,母后为何不同行? 总要有一人到城墙之上露面,吸引叛军的注意。崔峤淡淡道,这皇城,也总还要有个人来坐镇。 既如此,那日是我,今日也还是我。 崔峤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听见严璟说了什么好笑的东西,而后一双眼微微弯了弯,认真地看着他:殿下,你要放弃最后一次与阿嵬相见的希望吗?如若你能逃的出去,说不定阿嵬也能,只有活着,才有机会相见。 听见崔嵬的名字,严璟眼睫微颤,喉头轻轻抖动,暴露出他的情绪,但他还是坚持道:若是如此,便更不可了。丢下他长姐,苟且而逃,就算他毫发无损,我又有何颜面再与之相见? 殿下能说出这样的话,本宫已经十分高兴,阿嵬知道也该十分感激。崔峤微微弯唇,露出了一点笑意,随后又摇了摇头,她抬手轻轻地理了理衣襟上的褶皱,思绪飘转,而后慢慢回神:殿下不是一直好奇,当年我为何抛弃守护天下苍生的夙愿,执意嫁入这幽幽深宫吗?她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极浅,却又格外温柔的笑意,因为我遇到了更想守护的人。我为他放弃过往的种种,放弃多年以来的坚持,现在风雨飘摇,皇城危在旦夕,又怎么可能将他一人留在这里? 严璟睁圆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但是崔峤已经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论起行军打仗、统领宿卫军给叛军重创,殿下并不如我。我是崔家的人,更是这大魏的皇后,从迈入皇城的那一刻起,余生便与圣上牢牢地系在一起,如若这是他的宿命,便也是我的。而这一切会不会是大魏的宿命,却还能仰仗于殿下。 前路已摆在眼前,全凭殿下决定。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