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桌上一盏凉透的茶水灌下,目光凝在不远处兄长的身上,勉励压制胸腔中那一股又疼又灼地渴望。 “去给我将安神汤送来。”她冲着身边奉茶的侍女,难得厉声,“快。” 汤中有药,她只要一点点。 侍女来去也快,将汤奉在面前。她从来克制,便是如此药物上身,也不过饮了一口,待心绪稍有平复便将剩余汤药整个泼去了。 李慕牵着涵儿站在院门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阿娘怎么了?”涵儿打着手势。 “茶凉了。”李慕轻声道。 “你这手艺到底生了。”裴朝清扣好腰封,走向裴朝露,笑道,“这边缘都毛了,你做什么的,来来回回地拆。” “暗纹错了。”裴朝露撑着力气起身,缓步走向兄长身边,将腰封抚平,“当时绘了如意双锦云纹,到了十中之一,发现画错了,您最喜欢的是滚边祥云。” “阿昙……” “没什么。”裴朝露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开口亦是自然,“多年习惯难改再正常不过。但是总不能将错就错,送给二哥的礼物,总得按着二哥的心意。” 站在院门外的人,心头被扎了一刀。 他宁可她永不提起当年种种,便还能当作她是在意而刻意尘封。他便能觉得至少她保留着年少情意。 至少,她还是喜欢那个少年郎的。 却不想,是这般往事如烟散。 她走出来,他该高兴的。李慕这样安慰自己。 “嗯——嗯——”涵儿已近月余未见母亲,如今哪里还等得及,只挣脱了李慕手掌,奔入院中,紧紧攥住裴朝露袖角,仰头眨着一双水雾迷蒙地眼睛。 他说不了话,就这样踮足仰首望着裴朝露。只一眼,裴朝露便被击溃了心防,俯身一把将他揽着怀中。 “阿娘没有不要你,是阿娘还没治好病。”她抚他后脑,又吻他面颊,“阿娘想着待好一些便来接你的。” 寻常的病也罢了,偏偏是五石散的药瘾,随时随地皆有可能发作。 她实在不能接受让孩子看见,便一拖再拖,不想这日李慕竟带他来了苦峪城。裴朝露心头有过一刻恼怒,却也转瞬消散了,是她自己的孩子,如今二哥亦在,实在没有常日放在他身边的道理。 “我需离开敦煌一段时日,托给侍者总也不放心,方送了过来。待我回来,我再来接孩子,你安心养病。” 李慕一急,语速便快,明明是同她说话,眼睛却从不敢看她。 何况,这是她唯一托付给他的一点事了,亦是两人间唯一的一丝牵绊。她说了的,涵儿养在他膝下,逢初一和十五便回大悲寺看他。 “不必了。”裴朝露抱着孩子起身,身形晃了晃。 “小心。”李慕抬起手,转瞬又放下了,只往后退了步。 因为裴朝露先让过,一侧的裴朝清扶住了她。 “如今二哥云秀都在,这里亦有侍者奴仆,殿下尚有军务在身,又是一男子,带着个孩子多有不易。”她说的平和又认真,甚至到最后还带着一点歉意,“当初本就是权宜之计,不得法才麻烦的您,眼下总也不必了。” 半点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李慕觉得最后一缕丝线亦被斩断了。 不仅如此,让他闷堵的还有那一声“殿下”。 她以前不是没喊过,但都是揶揄他时,唤来嬉闹嘲讽的。今日这般恭谨又按着礼数的当属第一次。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