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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 第33节


件件皆同她有关,他到底被扯了心绪。

    大抵是从她饮下阴阳汤,或是从她出走大悲寺,亦或者是芙蕖骨灰被撒,又或者更久之前, 他原以为靠遁入佛门便可尘封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他没有见过她被打掉一个孩子时的样子,也不曾见过她在东宫被反复磋磨折辱的年岁,亦不曾见过她从长安到敦煌一路的艰辛,甚至连着那晚被他拒在大悲寺门外返身跌落山间的模样,他都不曾见过。

    他唯一看到看清楚的,是她在苦峪城中每一次药瘾发的作样子。

    她每一寸的难捱、隐忍和呜咽, 劈裂的指甲,扯断的长发,划伤的肌肤,无一不昭示曾经的伤痛。

    亦是过往全部伤害的汇集。

    她等不了。

    他亦受不了。

    故而,那日接了封珩的传信,闻梦泽泉府即将进入龟兹都城,他便再未迟疑,就近领了明面上可用的三千僧武卒直追而来。

    只是不想,待追上,梦泽泉府的人已经距离龟兹都城不足百里。两昼夜鏖战,他长剑刺破梦泽泉府掌门人胸膛,半空接住欲被毁的丹药时,龟兹守城禁军倾巢而出。

    往东突围之际,他旧伤裹新伤,再难前行,遂将药和令牌交给了受伤最少尚有战力的封珩。

    库车道上残阳如血,黄沙掩天,白骨浸在鲜血里。

    李慕手中长剑断脊,夺来斩刀也已卷刃,唯剩长枪如龙被他撑在血色沙地里。他所带三千僧武卒歼灭了龟兹万余兵甲,却也全部阵亡于异国的土地上。

    唯剩了他一人。

    秋风烈烈,吹过他战袍,袍沿处滴下热血。待龟兹下一波追兵赶来,他亦无力再战。

    数百里外的故土,他回不去了。

    他撑着长枪,喘出一口气,目光凝在胸口裂开的旧伤上,鲜血汩汩流出,伤口的边缘印记很是清晰,并不是为刀剑所伤,是一支木簪的轮廓。

    到今日,他终于把命还给了她。

    其实,欠她那么多,哪里是还的清。

    幼年,她牵着他走出幽深宫殿,立于漫天流云下,便是赠他与新生。

    他从沙地拔起银枪,一步步拖着往回走。回不去也不要紧,但愿离她近一些。身后战马喊杀声渐近,他合眼回首,纵身挑枪,转眼间数人脖颈喷血滚落在地。

    却也是拼劲全力的一击,他仰面倒下。最后的意识消散前,他还是看见了她。

    是那日苦峪城中最后的场景。

    她抱着涵儿,说不麻烦殿下了。

    她看着孩子,笑容温婉慈和;唤他殿下,语调无悲无喜。

    那不是他的孩子。

    他不愿听她喊殿下。

    “上马——”一个声音在他耳畔想起,熟悉的长刀隔开迎面披来的刀枪剑戟,伸手拉他上马背。

    “你不能死!为阿昙寻药,是你欠她的,你应当做的……”

    “但是不能这样死去,这样死去会成为阿昙一生的负担!”

    “我们裴氏族人,绝不以他人之死而换一己之生!”

    “死,是多么容易的事!你给我活着,去弥补你犯错的错……”

    阳关外的古道上,秋风秋雨绵延,裴朝清带着已经昏厥多日的人停在医馆中,再难前行。

    *

    裴朝露捂着胸口从梦中惊醒,二哥带兵救人,已经十余日过去m.FENGYe-Z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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