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朝清一颗心,在那一瞬荡起说不清的涟漪,感激、知己、理解各种情绪杂糅在一处。最难言的是,他一直控制的平静心境,在那并不漫长的车程中,当真涌起委屈之意。 父死兄亡家族覆灭,唯一的血亲受尽苦难,明明是忠君报国的一族,却被天下白眼视之,他如何不委屈! 故而如此心绪中,车驾停下,他先出了马车,撑伞候在一侧。 阴家姑娘从车中出来,杏眼流波,冲他爽朗一笑,似大雾开花,明光流泻。 他依礼退开身,却握紧了伞。 “你想什么呢?这、什么表情?”李慕放下剑接过帕子拭手,本欲回他话,却见得他面上是又欣慰又烦躁的神色。 “没什么!”裴朝清回神,“汤思瀚的人手多,却也杂。然兰州城属西地一带,按理这阴氏兵甲占着上风的,如此毫无察觉让人过去,我瞧着可是掌兵的人不行?” 这话落下,裴朝清又想起前头雨夜,他送那人回去。 明晃晃的雨丝,她还能忘了拿伞。 细节现真章,实在是不够周全谨慎。 这一点,且不说自己阿娘这位名震天下的镇国公主,便是他温婉无双的胞妹,都强她许多。 到底是女儿心性! 裴朝清摇头,冷嗤一声,挥散浮上心头的影子。 “巾帼之中,阴姑娘算是难得的人才了。放眼天下,论能行军掌兵的女子,她是绝对的排的上号的。”李慕自个倒了些药粉抹伤口,有些诧异地看向裴朝清,“旁的不论,便冲着她能在李禹眼皮下,帮我们迂回送来涵儿,便不是寻常女子的智谋!” “你们当无甚交集,怎么便这般大的偏见?”李慕又看他一眼,“这可不是你识人断性的水平!” “你如今自然觉得她好,她当然好了,要不然能做你的王妃!” 裴朝清夹枪带棍地把话吐出,年少便是这般,自也没什么。 只是说在此刻,他便有些懊恼。 这话旁人说便罢了,从他口中吐出,委实伤人太甚。李慕能默声无话同阴氏结亲,究其缘头是因为裴朝露的需要,是因为他裴家的需要。 他同他胞妹,胁恩索报,强行决定了他的婚姻前程。 这厢还如此奚落他! 裴朝清顿了顿,倒了盏茶水推给他,自个亦倒了盏幽幽饮过。他口不择言,乃是被李慕最后的一句话刺激的。 李慕说,“这可不是你识人断性的水平。” 他认识那人,辨出她的性子。 年方十九掌着西捶守边的兵甲,沙镇以身犯险救了他侄儿,是他胞妹相中的盟友,雨夜车帐中同他说“委屈”扰乱他平静步伐的人。 裴朝清将茶水饮尽,索性又补了句,“阿昙给你择的人,到底不曾辱没你。” 李慕抬眸看他,掩过握在茶盏上瞬间发白的指尖。 “张掖城到底怎么回事?”裴朝清郁闷之极,索性话头直拐。 “如你所言,不似先锋,亦不像正式交火的样子。”李慕亦敛神,要是数日前他还想不通,然自得了暗子传来的那三国的消息,便也理清了大概。 只是这样理清,终究背脊生寒。 裴朝清闻三处态度,亦颔首道,“于汤思瀚而言,结盟者以各种原因失约不发兵襄助,便不是攻伐我们的最好时机。甚至该避着我们,撤回那五万兵甲以求自保,而不是不仅不退,还派人挑衅。若说是为了先声夺人,方才在张掖城动手,那也不对。张掖城皆是你人手,是正规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