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广和此刻识海内两个小人儿皆感到惊慌,隐隐然似乎有什么不好的轨迹在发生。千丝万缕,与他有莫大的因果。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措。 就像七岁那年,南广和莫名有了对修仙者靠近的直觉一样,此刻他突然间能看见虚空中的一些因果。 他已经知晓,此次被掳事件绝不只是以叶慕辰除掉那个名唤花哥儿的贼子而结束。后面还有一大串因果,拽起萝卜带着泥巴一样,在沉甸甸地等着他。 南广和心神恍惚,便没有太在意那位大隋朝赫赫有名的玉面罗刹,此刻正满怀温柔地抱着他。少年的怀抱坚实而又霸道。 叶慕辰一时情难自控,忍不住怜惜地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南广和披散在肩头身上的如瀑青丝。爱不释手,却又无可奈何。 只得红着脸,将人放在怀中膝上,坐在船头慢慢地摇橹。 淡青色的天光下,两人一坐一卧。叶慕辰穿着一身玄色丝质的长袍,袍角微掀,随意露出竹叶青色的纱裤。玄袍衣领与袖口用银色绣线纹着几朵祥云,宽大的袖口下垂,不时轻轻盖在南广和的脸上。 南广和先是扯着他的衣领,后来心神俱疲,睡意渐渐袭来。便松了一只手,改为揪住他宽大丝滑的袖边。袖边丝线绣织的祥云的图案在南广和殿下指尖微微凸起,触感微凉。 像极了六岁那年,他第一次手脚并用地缠上这人。那时候就莫名觉得,这人冷得很,就像冬天疏朗月光下照耀的一棵青松。 可是如今,明明是夏天啊! 是他心心念念的七夕节,大明湖畔,这样好看的少年就搂着自己,还杀了那个欺负他的坏人。 这样想来,叶慕辰也没那么坏。 就连他一贯以来的冷淡,此刻都叫温热的夏风吹散了许多。 南广和迷迷糊糊间想了许多有的没的,一霎时又觉得对不起崖涘。 毕竟崖涘陪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为了替他掩盖身份,不惜向生养他的师门撒了弥天大谎。 如今他的身份却叫人识破了,还不知道叶慕辰会不会回去向众人挑明。 镇国将军府原本就与皇家的关系极为微妙,此刻多了他这一个筹码,不知道父皇会怎样为难,崖涘又会怎样觉得难堪。 崖涘毕竟是九嶷山弟子,又是现任国师的传人,替他瞒下了仙阁与朝堂不知道回头叶慕辰会不会令他难堪。 叶慕辰,南广和迷迷糊糊间,小心地、轻轻地扯了一下叶慕辰的袖口,低声哀求道: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出去? 叶慕辰正忙着摇橹,袖口忽然如被一只奶猫叼了般动了动。 他忙低头看了一眼。唔? 他没反应过来。 南广和却以为叶慕辰在装傻,毕竟印象中叶慕辰一向又冷淡又精明,标志性的叶家单眼皮一撩,看人的眼神锐利的像刀子一样。 南广和顿了顿,鼓起全身仅剩的勇气,小脸儿煞白,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他紧紧扣住手中的丝袖,紧张地声线都有些发颤,下意识怯怯地抬眼看向这位长他五岁的镇国将军。忍不住向眼前这个冷面煞星哀求道:叶慕辰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将我的身份告诉别人? 他便是这般想自己的。 叶慕辰心中咯噔一下。缓缓地,从满头满脑充斥的欢喜中清醒过来。一时也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口有处最柔软的地方,泛起的味道又酸又苦。不断地冒着泡泡。 和自己在一起,就令这人如此不安吗? 殿下,叶慕辰听见自己涩声回道:臣什么都不要。 顿了片刻,他又加重语气,缓缓道:你放心,臣谁都不会说,今日之事,臣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叶慕辰低头,见南广和一双丹凤眼里仍写满犹豫,纤长的睫毛不住轻颤,在鼻翼投下一大片阴影。 此刻的小殿下,再也没了春日宫宴时那种折扇遮面抿嘴轻笑的优雅模样,也不复昔日每次于宫中匆匆会面时那人朱衣金冠傲然向他抬起下巴的睥睨神态。整个人在他怀中缩成一团,惊惶如一只叫暴雨打湿了翅膀又独自被遗弃在荒原的小雀儿。 叶慕辰只觉得心中一痛,轰隆,热血尽数涌向头颅。他干脆利落地搁下手中的船撸,右手二指一并,向天起誓。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若我叶慕辰将今日之事泄露一个字,就叫我五雷轰顶、万箭穿心、马蹄分尸,死后不得葬身之所! 大隋虽以武功立国,却以文治世,最重葬仪。 叶慕辰又是常年带兵打仗的将军。于他而言,万箭穿心、马蹄分尸,实在是最恶毒不过的咒语。 南广和不料他如此较真,一时又困窘又难堪。可是他不能也不忍开口告诉他,他其实仍然不能完全放心。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