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药粉,便由她涂了。 客人们全走了,厨房又烧了水,玲珑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裹了一层棉巾就被钻被子里,换上寝衣。顾母实是不放心,来了两次,让玲珑早些睡,睡前最好吃点子东西垫一垫。 贺嫂子端来一碗醪糟甜汤并三块猪油糖糕,很关切的说:“姑娘即使不饿也要吃些,要不明天可熬不住。” 玲珑也知道婚礼太磨人,为着保持清洁,新娘子一天里都要水米不沾牙,礼成之后才能吃一口垫补一下,也不能吃太有味道的食物,更不能吃饱,就怕夜里发生不雅的事,影响新婚之夜。 于是玲珑便将端来的东西全吃了,漱了口,早早躺下歇息。 她早早睡了,前院却依然忙碌,维梌维樘并维棦三个要在夜里点好嫁妆,重抄了嫁妆单子,雇了几辆大车,运送嫁妆。这里离徐家几十里路呢,家里不养府丁,又雇不起那么多人抬嫁妆,只能雇车子装好,明日一大早就要送去徐府。 嫁妆摆了一院子,可惜正经值钱的没几件,偏偏那些坛坛罐罐占了大半院,看起来着实有些奇怪,大车店的人来时,见了这许多坛坛罐罐也是罕纳不已,暗道:顾大人果然清廉,为了给女儿撑面子,竟买了这么多腌菜坛子做嫁妆。 一连装了九个大车,才将这些坛坛罐罐都装完,别的东西才装了四车,维樘看这实在不好看,就裁了一匹绡,将那九车围了一遍,好一歹将那些坛坛罐罐掩住,只能看到上面一摞摞的松江布。 要给骡马丶车辕头上绑红,别家都会绑绸带,顾家着实买不起那么多绸子,就买了红绡,红绡价贱,用多了也不心疼。 维梌兄弟几个看着薄而疏松的红绡,心里实是不好受,赶车的人都陆续走了,但车架留下了。张大叔从厨房搬来一麻袋黄豆,搬了前院不经常用的大锅,烧火用淡盐水煮上,这是给骡马准备的料,明天只给骡马吃豆料,不吃杂草,省的吃多拉多,溅在嫁妆车上。 红色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李大叔关了大门,就披了件薄夹衣准备在门房里对付着歇一歇,张大叔还在煮豆子,维梌几个又在四处里巡了一番,也都回各自屋里…… 上屋里,顾父顾母夫妻两个也没歇下,顾母给顾父通着头,心不在焉,眼眶红红的,可见是哭过了。嫁女与娶妇是不一样的,嫁女儿尤如扯了做娘的心肝肉,顾母也是百般舍不得女儿离了身边,可男婚女嫁是自古就遗留下来的规矩,再是不舍,也得把心肝肉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送给别人家。 顾父又何尝舍得,不过他一个男人,做不出妇人之态,纵是心里难过,也得绷住,不能失了端肃……胸膛里被什么掏了一爪子似的难受,顾父转过身,将背留给了妻子…… 未等歇过来,就二更天了,夫妻俩只能起来,换了新衣,一人去了前院,一人去了后院……二更里,玲珑也被贺嫂子喊起了,睡眼朦胧的先穿好内衬,画角端来温水,正巧那个梳头娘子也过来了,顾母来了,杨氏与茹婉也来了…… 玲珑见着梳头娘子给她梳了个同心髻,插上金钗,戴了一顶不算华丽的冠子,又簪了许多花,整个头花团锦簇,连头发都看不到了…… 然后,不祥的预感终于来了—— 玲珑从模糊的铜镜中看到自己被抹的寡白寡白脸上两陀高原红……这妆容比杨氏那时可惊悚多了,顾母及贺嫂子还说这样好看,喜庆,杨氏茹婉已捂着脸偷笑了。 梳头娘子欢喜的收了喜钱提着包裹出去了。 玲珑不可置信的看向家人,难道就让她以这副尊容出嫁?确定新郎官不会被吓坏么? 但顾母完全听不到玲珑的心声,让画角取来嫁衣给她换上,披上霞帔,配上大挂珠缨络,别了禁步,然后不由分说用一块红披给她盖上。妆好,就不能见人了,这盖头只能由新郎揭开。 此时应该是要哭的,但玲珑想到自己的妆容,生是忍着不敢掉泪,只抽噎了几声,顾母遂也捂着帕子哭起来……折腾了许久,天也亮了,顾母再不敢留,用帕子拭着眼角出去了。 客人快要来了。 嫁妆也该发了。 再一会儿,迎亲的人也该来了…… 维梌邀了不少同窗来,只为在第一关上阻一阻徐知安,谁知这一群都不顶用,第一关让他轻松便过了。 第二关也没用多长时间。 第三关,还是阻不住。 人没阻住就罢了,维梌的同窗们反倒尽叛变了,跟着迎亲的人,一道冲进府里。 堂上,顾父顾母已端正坐着,徐知安撩过衣摆跪于地上,用一惯温和的嗓音说到:“岳父岳母在上,儿来迎娶新妇,以家族之诚与礼,迎顾守真为我徐家妇,日后定相扶相持,以我一生,护她一世,必珍之重之,爱之敬之,不与相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