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熟识,凑一块说说笑笑。祁垣隐约听到有女子欢笑声,扭头去看,果然见几个盛装打扮的歌妓混在其中,个个容色出众,被人揽腰啄耳。另一旁还有两个少年书童,也是粉面含桃的俊秀模样,被人拥在身侧,神色却说不出的古怪。 祁垣虽然喜欢游湖听戏,但还没上过花船,以前同玩的纨绔们都觉得他年纪尚小,所以从不带他去刊沟一带狎妓寻欢,因此他还是头次看到这种事情。更不明白那俩书童凑在其中干什么。 那边却有人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祁垣自知失态,正要转回头,却见那人眼睛倏然一亮,随后竟直勾勾地盯着他,伸手扯过来一个书童,按着脖子亲了个嘴。 祁垣不过迟愣了一瞬,等明白过来后,脸上轰然一热,忙转过了头。 身后似乎有人轻笑了两声,又在嘀咕些什么。祁垣面皮发热,一想刚刚那人眼睛外鼓,圆小泛黄的眼珠子始终盯向自己,又有些莫名的恼火。 不多会儿渡船靠岸,祁垣急匆匆地扯着祁坤跳了上去,见那帮浮浪子弟往右侧去了,便拐道向左,跟那些人避开。 祁坤自打上船后就看花了眼,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这会儿见前面有个二层高的八角小楼,正好临水可以看景,便兴冲冲地走了进去。 祁垣心中莫名烦闷,也跟着溜达了进去。小楼门口有一绣墩,上面放着水袋,看样是有人值守,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里面却是一排书画局临摹的晋书唐画,都是名家之作,大概是供文人才子们赏画用的。 只可惜祁垣和祁坤半斤八两,俩人看画都是先瞅那一方小印,认出名字的就说好,认不出的便瞎埋汰一番。 祁垣尤其没耐性,看了几幅之后又上了二楼。二楼却只有一幅小画,一尺见方,上面画着两匹大马,耳鬓厮磨。 他倒背着手歪头看了眼,不知怎的又想起刚刚船上那幕。 那书童白面粉颈,看着不过十二三的样子,浪荡子却足足高出一头,胖乎乎油腻腻,嘴头子只顾撅着,跟这画上的长嘴大马越看越像。 他心中不痛快,看那马也不顺眼起来,哼了一声便骂道:丑东西!肥嘟嘟的!你也就是个肉包子叉在柴火棍上!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笑道:韩干所画的名驹大马,的确较为健壮丰肥。 祁垣被唬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一个方巾襕衫的年轻人背着布袋拾级而上。年轻人见他回头,笑呵呵拱了拱手:兄台大才,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祁垣面皮一热,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被听去了,少不得要丢人,便看着那人问:我怎么就大才了? 年轻人道:兄台赏画一针见血,可不是大才之人?说话间他已经站到祁垣旁边,却比祁垣稍高一点,指着那幅画道,这画乃是韩干所作,因过于写实,还被诗圣嫌弃过干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兄台今日评价,可不正和诗圣如出一辙? 祁垣还没听过这么理直气壮的马屁,顿时惊呆了。 年轻人又微微一笑,从身后布袋中取出一卷画轴,对祁垣道:兄台看这画如何? 展开后,却是一头老牛,身上皮松肉褶,但憨态可掬,挺讨人喜欢。 祁垣不懂赏画,看这老牛可爱,便点头:这画不错。 年轻人赞道:兄台果然眼光独到!此画乃盛唐韩滉之作,小弟手中的虽为前朝的临摹版本,但与真画并无二样,这个只需二两银子。 祁垣:原来是个卖画的! 祁垣后知后觉,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年轻人搓了搓手,嘿嘿直笑:名画赠才子,换些买酒钱。 我这也没钱。祁垣见对方开口了,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浑身上下摸了摸,只摸到袖子里一罐没来得及卖的香丸。 这人做买卖可真比自己强多了,祁垣心想,待会儿自己卖香丸的时候可以跟他学着点。 想到这,又见那人虽衣着寒酸,但眉毛疏秀弯长,尾拂天仓,双眸黑如漆白如玉,更是神藏不露,有日月精神,心里便觉得十分投缘,跟人拱了拱手,报了名字,论了齿序。 那人比他大两岁,叫方成和,是会稽人士,竟然也是要三月入国子监的。 方成和把画收起,笑道:久仰祁贤弟大名,没想到今日在这碰上了,也是缘分。 祁垣不知道怎么接,只眼巴巴地问:你这画卖的如何? 方成和摇了摇头:官家子弟虽爱附庸风雅,但都不愿买赝品。早知道我还不如去西园摆个摊呢。 虎伏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到西园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香丸卖出去。祁垣担心,便问:在西园好卖吗? 方成和点头:比这边好些,只要便宜点就有人要。他说完打量祁垣一眼,有些诧异。 祁垣悄悄道:实不相瞒,我带了点香丸过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卖得出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