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正好轮到了方成和。 方成和今日出奇的安静,只默默随众饮酒。毕竟他才得罪了太子,今天对他来说基本是宴无好宴。 祁垣不由暗暗揪心,但一想方成和的本事,又稍稍踏实了一点。 果然,方成和在他坐下之后,便随口念道:世上何人号最闲?笙箫吹断水云间,世上何人号最忙,贫妇拾穗充饥肠。 他也举杯一饮而尽,最后道,酒底,李王帐中香。 笙箫吹断水云间是南唐李煜写宫廷夜宴的小词,祁垣跟一众风流纨绔都很喜欢李煜,认为他的小词风流情切,俊逸神飞,用来佐酒最合适不过。 然而这位皇帝终究是个亡国君,南唐被灭时亦有灾荒,方成和此时在太子面前提这个,多少有些不妥。 宴席之上的众人面色微妙,又有知道方成和跟一众举人联名上书请太子筹赈灾款的,不由暗暗地观察起来,生怕自己不小心搅进乱局之中。 倒是文池神色淡然,只问:谨之兄可知这帐中香的合法? 方成和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小生不知。 那倒是可惜了。文池一脸神往,含笑道,久闻江南宫中香甚是清甜,不过原方失传已久。就连黄太史当年品闻的江南帐中香,似乎也是宋人改后的方子。 方成和似乎有些意外,又看了文池一眼:小生对香方不怎么了解,只是临过黄太史的帖子,知道这位有香癖之称。 文池哈哈一笑,却是拍手道:如此倒是提醒我了,今日既是斗香盛会,诸位又都临过黄太史的字帖,那不如我们考考黄太史的四帖香。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笑着看向太子,殿下,不若你来出题,让我们作答如何? 他这番话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了香方上,似乎方成和刚刚所提只是着名的香方,跟亡不亡国完全无关似的。 祁垣心中暗暗佩服这人的八面玲珑,又去看太子的反应。果然,太子的面上虽看不出喜色,但也点了点头。 如此,让惟真来吧。太子颔首道,既是临时助兴,那便答对有奖,答错不罚。 话音才落,立刻便有内侍捧了东西上来,却是玉酒器一套,银绢十匹,冰片脑子一金合,大食国进贡的蔷薇露一瓮。 众人没想到太子出手如此阔绰,一下热闹了起来。祁垣正摩拳擦掌,也想赢一份赏赐过来,就见有个小内侍匆匆进来,朝太子说了句什么。 太子微微诧异,随后竟整衣起身,走出了殿去,随后跟另几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祁垣翘首一看,耳朵一下就热了。 徐瑨身上还穿着大理寺的官服,眉目清朗,才一走近便引得众人纷纷朝外看去。太子亲热地抓着他的胳膊,也罕见的眉目舒展地笑着。 二人迈步进殿,皆是贵气非凡。 身后还有几人,有两个面生的,皆是一身的绛色纱袍,头戴乌纱,上面缀着赤、白、青三色玉珠,看样像是哪个郡王或是世子。另一人身着白衣,飘然若仙,正是许久没见的任彦。还有一个远远跟在后面,祁垣一看便瞪圆了眼。那人赫然是差点把自己抓走的武安侯! 这帮人进来之后,殿中一下热闹了许多。有侍者在上面另摆了两席,那两个着常服的自然而然地坐到一处,武安侯嘿嘿笑着要跟任彦一席,任彦却只冲他一礼,随后坐到了徐瑨身边。 那武安侯落了单,却有些不乐意,一脸无赖道:太子殿下左拥右抱,倒是舍得臣弟如此孤单呢,身边连个伴儿都没有。 说完目光在文池和陆惟真身上转了转,只觉这俩人一个柔媚可人,一个冷冷冰冰,样貌又都是上等,竟然哪个都很舍不得。 太子见他这样,不由笑了起来:侯爷说的哪里的话。 武安侯心中一喜,涎着脸道:太子殿下说的是,左右都是您的东西罢了。 太子微微颔首,却是笑着问:那侯爷是何时惦记上了孤的东西,竟想要跟孤均分一二的呢? 武安侯愣了一下,见太子竟然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哪里敢应,忙勉强道:殿下言重了,臣弟就是想找个人同坐而已,不敢劳两位清纪郎大驾。 他说完往对面一看,忙指了指祁垣:臣弟想请祁公子同坐。 祁垣心里冷笑一下,假装抬手去拂席上的香炉,手下却悄悄一转,从一旁的香筒里抽了香匙出来。 从上次东池会上,祁垣便知道这武安侯不好惹了,今天一听这人自称臣弟,心里更有了数。但他本来就不是个吃亏的性子,今天别说武安侯,就是太上皇来了,要赶动他一下,他也敢扑上去把这烂人扎废了,大家都不好过也比自己吃亏强。 谁知那香匙才藏好,就听有人同时道:不可! 声音之大,连祁垣都吓了一跳。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