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闲下来,青豆便要胡思乱想,想那晚被拎起又甩开的手,想那双昂贵又舒适的耐克,好烦啊。再一细想,鱼娘和书生还卡半道儿呢。 她怎么什么事都没搞好,只搞好了学习呢? 青豆不无后怕地抚抚自己胸口:她可真精明。 南城市里没有哪里招收临时工。青豆这个劳碌命,操心起钱来,她问吴会萍,还可以腌梅子吗?吴会萍说现在谁还腌梅子啊,梅雨季过了。青豆问那还有鞋底纳么?吴会萍白她一眼,给东东换了块尿布,把青栀的舞裤丢在厕所脚盆,“你洗吧,我这时间来不及了。”说着,赶紧走掉了。 素素上班加恋爱,虎子两家录像厅来回跑,还交上新的狐朋狗友,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 青豆早被剔出了他们的“英雄榜”。 她有种娃儿养大不要娘的苦涩。 实在无聊,她拿起家里的半盒粉笔,趁夕阳不晒人,在楼下的水泥地上画画。 她画了一棵树。 粗壮的树干之上圈上顶巨大的树冠,看着就壮实、阴凉。 只是,等第二天下楼,那棵树已经不是青豆昨天画的树了。 楼下王主任看不过眼,拿起青豆搁在角落的那盒粉笔,颇有层次地丰富树叶,缀上桃花,画上鸟雀,这还不满意,最后还描上一对仰头望向朝阳的社会主义好男女。 简直是高中课本的线稿图。 青豆目瞪口呆,对那些说“一代不如一代”的老家伙心服口服。确实不如。 迅速放弃丢人现眼。 - 由于架不住良心的煎熬,青豆拉素素跑了一趟百货大楼。她战战兢兢找到耐克店,鬼鬼祟祟偷瞄了一眼价签,怂恿素素帮她问问,能不能还价。店员冲素素趾高气昂,“我们牌子和别的牌子不同,不还价的。” 素素生气,对青豆说这家售货员不行,找别家去。这么贵的鞋鬼才买。 改革开放后,中国人开始生长消费意识,售货员却没多少服务意识。她们的收入是按提成和底薪来的,没有反馈机制,所以看人下菜碟的情况很严重。有钱老板就是一张热忱大笑脸,穷鬼就是冷板凳,一个笑脸都勉强欠奉。对比十分明显。 这帮售货员的口碑一度很差,但百姓们刚学会消费,真还不会做脸。 素素一路教育青豆,不要怕销售员,你是去消费的,买不起也挺直腰杆,问价格都是抬举她们。问问怎么了! 青豆心事重重,在心里背上1199的债务。 到晚上,她跑去问虎子招不招人看店,她举手自荐。 虎子谢谢她这尊小菩萨,她这样漂亮可人的大姑娘能看这种店?他连中年妇女都不敢招。等会里面看得火烧火燎,出来见着个女的,枪把走火怎么办?这店还开不开了? 青豆嘟囔脸:“我想挣钱。” 虎子问,“怎么了?缺钱了?” 青豆思前想后,把事儿跟虎子说了。“我想把钱还给傅安洲。” “哟,情种啊。”虎子咂嘴,眼睛都直了,“我下辈子投胎也要投作漂亮姑娘。” 虽然这种事儿听过不少,哪家老板为舞厅小姐一掷千金,哪家老板给漂亮姑娘开了家店……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不过那种多少都掺杂男人虚荣心,傅安洲属于做好事不留名,事后被挖出来感动千万人的lf类型。 虎子听了都想做女人。 “我不想欠他。”青豆说,“我得把这钱还他,不然觉都睡不好。” 虎子深深看她一眼,叹了口气:“那你就欠我吧。”他从腰包里掏出一千块,借给青豆。青豆沉默接过钱,想了好久,没有瞎推拒,撕了张报纸,认真拿前台那支破笔一笔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