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怒骂着,只是不知是在骂这老天,还是在骂沈翀,又或者是尸位素餐的当朝官员。 “你骂谁呢?”沈书扯着一个村民在地上撕打。 韩七早得了沈翀的吩咐,带人搜罗来船只,顺着洪流涌入南岸,抢救百姓。 虽然沈翀早先便喊话让村民们离开,但所有人都知道故土难离,百姓们担心家中牲畜、财物怎肯轻易离开,总是心存侥幸,大雨不过几天便会歇,洪水不久便会退,真正愿意离开的十不过二三。 沈翀呆呆地站在高地上,面前涛涛江水,一片汪洋,他似乎听见了哭声,像是婴儿又象是妇孺,又似乎是汉子…… 如果不是他的大意,上河村的这些百姓原是不会死的,他会有更好的办法泄洪,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老管家请来了驻军,领队的游击将军姓陆,是个豪爽的汉子,见水势紧急,便令兵士修堤救民,用的法子还是沈翀先前用的法子,只不过兵士比百姓齐心些,管理起来也方便很多。 沈翀执意跟随韩七一道儿救人,河水淹过的树木只露出个顶梢,如同一簇簇灌木,水面上不时飘过几只死猪,鸭鹅顺着河水离开家园,他们一路上也没遇到几个活人,活着的也都是青壮年,有坐在屋顶上的、爬在树顶上的,他们还遇到了一个老太太,抱着个月娃,仰坐在漂浮着的麦草垛上呼喊着救命。 眼见着麦草垛越冲越小,两人快速滑动小舟向老人冲去,好不容易抓住了老人的手腕,却是一个浪头打来,麦草垛一瞬间没了,老太太匆匆将孩子塞入沈翀的手中,老太太呼喊的声音转瞬间就没了,麦草垛被冲散了,只余下一滩打着漩的浮草,沈翀下意识就要跳入水中救人。 “呜哇——”婴儿的啼哭声,让他意识到自己怀中还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世子,那边有人。”韩七见自家主子的神情很是低落,便努力转移话题,两人划着小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划去。 远远见一家四口抱着一块粗大的浮木,一男一女应是父母,大的孩子瞧着十一二岁,小的不过八九岁因保不住浮木哇哇地大哭,波浪一股股地缠着他们,打着漩,木头翻着滚两个孩子一次次落入水中,父母一边要控制住木头,一边又要拽着两个孩子,浪头一个接一个,孩子不是被扔飞出去,木头一时又靠不了岸,一家四口呼天抢地,痛哭连天。 两人划着船却总也追不上,韩七便将船上的绳子扔了出去,他准头好,快速就套住了一个孩子,两人使力将最小的孩子拉了上来。 韩七又再次甩出绳子,这次套在了女人身上,很快,女人也被拉了上来。 这时候船的速度有些跟不上木头,只能不停地划船追赶,追了一段路,韩七再次扔出绳子本是要套在孩子身上,却被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孩子捆在自己身上。 韩七心下不忿,几次想把绳子松了。 “快拉啊!狗日的!”男人被浪头打得直往下翻,忍不住大吼。 沈翀道:“先救下他,再救孩子。” 两人用尽全力将男人拉上船,再回过神已不见了木头和孩子的踪影。 “你个杀千刀的,虎子呢?你怎么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女人发了疯地在船上挠他,不大的小船东摇西晃,险些倾倒。 韩七大吼:“都别动,再动将你们全都推下去。” 男人稳住身子,一巴掌拍在女人脸上,“哭什么哭,我死了你们娘俩咋活,没了虎子再生就是了,有啥法子?要怪只能怪这贼老天。” 女人捂着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孩子也哭,男人也跟着哭,三人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沈翀看了一眼怀中抱着的婴儿,仰首望向天空,湿润的眼角划过一道儿水痕。 雨虽然小了,但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眼见着一天一夜过去了,沈翀依旧没有回来,原本留下守着沈谣的暗卫也都被他遣出去置办吃食送给灾民,只留了青竹。 门外响起了车马声响,沈谣来不及撑伞急急出了屋子,院子里来了一行人,为首之人身穿官袍,年约三十许。 “在下工部郎中卫泾,敢问姑娘可是小沈大人家眷?”卫泾拧了拧衣摆上的水渍,丝毫未有官爷的架势。 沈谣点了点头,“我是他妹妹。” 卫泾上前道:“前方水情严峻,小沈大人派我来接姑娘一道儿离开关阳。” 沈谣冷冷回了一句:“我不去,你自个去吧。”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