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着前方栉比鳞次的殿宇,心中的悲凉无以复加。 走进乾清宫,空旷的宫殿内回荡着她的脚步声,极轻却又极重,重到她每走一步都似千斤。 对面龙榻上坐着的男子已垂垂老矣,手脚瘫软在塌上,见到她来,嘴唇哆嗦着说道:“银霜……我……快不行了……” 多么久违的称呼,她有十多年没有听到他这么唤他了,难不成是临终前的良心发现,秦银霜嗤笑一声。 下一瞬,却他哆嗦道:“为了……太子……跟我……走吧!” 她早有所料,听到答案此刻心里倒没那么害怕了。 秦银霜望着他,眸中含泪,半晌跪伏余地行了叩拜大礼,她伏在地上久久,肩膀隐隐抽动。 爱也罢,恨也好,这一生,他负她在先,她害他在后,说不清谁欠谁多一些。 她累了也心死了,只愿下辈子再不要相见了。 秦银霜心中此刻千言万语归于沉寂,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 许久之后,她站起身,面上一派肃穆。 早有手持白绫的宫人静候在旁,得到皇帝眼神示意,四名妙龄宫女将白绫交叉于她颈后。 刘公公大喊一声:“恭送皇后娘娘凤归九天!” 内外所有宫人齐齐跪地大喝道:“恭送皇后娘娘凤归九天!” 一声声呼唤在耳畔,却是催命的符箓。 她的嘴角晕染开一抹嘲讽的笑,两颗豆大的眼泪溢出眼眶,分拆两行,滑落脸颊。 生命的最后她似乎看到了萦回廊檐间青年裹挟着长风的呼唤,年轻的太子殿下正仓皇地奔跑在碧瓦朱甍下,只是那红墙一圈又一圈没有出路,那宫门一扇又一扇没有尽头。 泪水落尘,凤冠坠地,华服逶迤,一切的尊荣尽数归于尘埃。 “母后……”终究还是迟了。 马车驶入城门没多久,在马车里的沈谣听到了一阵钟声。 声音正是从皇宫传来的,一声声地响起,洪亮又悠长,久久没有歇止。 到了颐园之后才知,萧翀刚刚进宫去了。 晌午沈谣便得知了消息,弘光帝驾崩了。 丧钟响起时她便有所觉,是以听到消息后并无一丝惊讶。 自宫变后皇帝便再未出现在朝堂,群臣早有所悟,丧事虽然仓促,但好歹朝中官员都心中有数,礼部早已将卤簿、大驾准备齐全。 太子萧衍遵循先帝遗诏,于大行皇帝灵前继位。 翌日,所有在京官员皆需素服、戴乌纱、黑角带,赴内府听宣遗诏。 朝廷发文讣告天下,发丧后,群臣后妃需“朝哺哭临”,皇宫之中同样设几筵,朝夕哭奠。 萧翀回来时已近深夜,见到床上躺着的沈谣心中霎时一片柔软,他坐到床边仔细看了她一会儿,这才开始洗漱更衣,待回到塌前发觉她已醒来,手中正拿着梳篦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梢发呆。 “怎么了?”萧翀走过去拿过她手上的梳篦,轻声问道:“有心事?” 沈谣回过神,抬眼对上她温和的视线,有些迟疑道:“我听闻皇后娘娘殉葬了,是皇上,还是太子逼她?” “恩。”察觉到他眉宇间的倦色,沈谣垂下眸子,不打算再问,爬上床盖上衿被躺好。 很快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声响,身边的床榻陷了几分。 沈谣睁开眼,外间的烛火映在帐上,映出身后人起伏的朦胧身影。 倏地,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她揽在怀中,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只听他道:“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不要憋在心里,你我之间无话不可言。” 沈谣内里是个直性子,自然也不会憋着事儿,她翻过身子,看向萧翀说道:“上次入宫我听到了很多帝后秘辛……”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