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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将军 第9节


母亲的味道。她被饥渴和强大的求生欲望驱使,忘记了来自背上的痛苦,张大嘴巴,狠狠叼住,用尽力气使劲地吸吮,大口大口地吞咽。那乳汁畅通的骤然快感令母狼中止了撕咬的欲望,她注视着身下那正在吸食自己乳汁的人类婴儿,眼里的凶光渐渐散去,静静立着,任这幼崽吸自己的乳,等到她终于吃饱,闭着眼睛入睡,她舔去了婴儿背上刚被自己抓出的血,叼着,拖走离去……

    梦境一转,姜含元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婴儿,仓皇奔逃,狼狈不堪,最后她逃到了路的尽头,立在悬崖之上,那些追赶的人就要逼到近前了。

    停住。不要再继续梦了,她不想梦下去。梦中的姜含元这样告诉自己,努力挣扎,想要醒来。可是每一次,梦都是如此的深沉,将她吸住,她犹如身处旋涡,无法挣脱。

    “是你害死了姑母!是他们说的!姑母本来已经藏起来了,坏人都已经过去了,是你哭了起来!你害死了姑母!”

    一个四五岁大的男童伤心地嚎啕大哭,用尖锐的嗓音冲着姜含元叫嚷。

    他想不明白,祖父和父亲,为什么都对这个来了几年后才开口说话的阿姐,比对自己更好。

    停住。不要再继续梦了!

    梦里的姜含元再次逼迫自己醒来。可是梦境啊,它还是不肯结束。

    姜含元又看见了西陉关大营外的那座熟悉的铁剑崖,她就站在顶上,迎风纵身一跃而下,便仿佛她曾许多次做过的那样。崖下的那口潭水,在梦里,也再一次地变成了嶙峋山石。又一次,她重重地砸在了上面。血如红练般喷溅,她粉身碎骨,四肢百骸灵魂深处,没有一处不是疼痛至极。

    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她在死去的那一刻,应就是这种感觉。

    她该是如何的痛苦啊。

    血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已分不清是那女人的血,战死的同袍的血,还是自敌人那被一刀砍了头的脖腔里射出的血。只剩下满天的血雨,将她从头到脚浇湿,浇成一个血人。

    那浓烈的腥味,深深地渗透到了她皮肤的每个毛孔里,散不去,永远也散不去了。

    她的身体痉挛,紧紧缩成一团,僵硬得仿佛一块冰雪里的冻石。

    不能哭。梦里的那个自己再次提醒。

    从知道是自己的哭声杀死了那个女人之后,她便发了誓,永远不会再哭了。

    跨上马,挽最强的弓,握最坚的刀!

    惟其如此,才能保护一切需要她保护的人!

    姜含元紧闭着的眼皮忽然一动,还没睁眼,反手便抽出了身上带的刀,自那她从小起便重复了无数次的噩梦里猛然坐直身体。

    “阿姐!醒醒!”

    “是我。”

    夕照黯淡,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几步之外,见状,微微后退。

    “父亲派我来请阿姐回去。”

    燕乘望着面前这双布满了红丝的充血的杀气流露的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是阿弟来了。

    姜含元目中杀气退去,略微茫然地环顾四周。

    日将西落。她靠坐在母亲的墓碑之侧,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闭了闭目,慢慢吁出一口气,收了刀。

    “是我父亲那边来消息了吗?”

    她问。嗓音嘶哑而疲倦,仿佛一片撕破了的绸缎。

    “是的。樊将军来接阿姐你。”

    “他说,京中的迎亲使者到了,要接阿姐你走了。”

    第12章

    樊敬等在谷外,待姜含元走出,迎了上去,“迎亲使者到了,黄门侍郎何聪。”

    这个官职平常给事于宫内,是皇帝侍从,内顾问应对,外则往往陪乘,关系亲近,居官之人,往往是皇帝信任的重臣或是外戚宗室。

    “现在就回吗?”姜含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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