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日理万机,却也常去探望太妃,今逢大婚,带着新婚王妃入宫前去觐拜,理所当然。 李太妃日常居住在以她名号而命名的敦懿宫里。 此刻的殿内,太皇太妃坐于主位,其侧陪着兰太后、南康大长公主以及十来位品级皆亲王王妃或等同的皇族女眷。李太妃之下,本是兰太后,但贤王老王妃今日也入宫陪了位,兰太后便定要老王妃上座,老王妃也再三地辞谢,不坐,你推我让,竟就定不下来,最后还是李太妃开口,叫宫人同设二座,一左一右,老王妃这才告罪,勉强坐下。 终于安顿好了座次,外头太监也送进消息,道摄政王和王妃方才拜庙已毕,正往敦懿宫行来,很快就要到了。忽然这时,众人才发现了一件事。 那处为少帝而设的座上,此刻竟还空荡荡的。 少帝人还没到! 众人面面相觑。 少帝心性,早年就不讲了,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皇子,无太子那般的严格教养非要他遵行不可,做些出格的事,也就罢了。但如今是皇帝了,去年秋在兰太后寿日归途中发生的那件事,实在不成体统,被一帮御史批得体无完肤不说,丁太傅更是痛心疾首,连太后出面安抚也是无用,他三次上书摄政王,称罪皆在己,为了大魏社稷,不敢再虚占太傅之位,请摄政王为皇帝另寻贤师。 摄政王当时正忙着治高王之丧,还要分心处理此事,焦头烂额,最后还是他三次亲自登门力请,丁太傅这才回心转意,风波平息。 这才过去多久? 大长公主便转向李太妃,笑问,“太皇太妃可知陛下去了何处?摄政王和王妃应当很快便到,陛下若是不在,恐怕有些不妥。” 她因是高祖晚年所得,所以年纪不大,如今也不过四旬,又因平日养尊处优,看起来更显年轻,但辈分却是极高,和李太妃同等,算是姑嫂,加上李太妃也不是正位,态度自然便没旁人那么恭敬,言谈随意。 李太妃也没应,只望向兰太后。 兰太后方才只顾和贤王老王妃让座,将儿子丢在了脑后,这才发现人竟还没到场! 在场的其余王妃们也就罢了,独自己这个辈分上的姑母,南康大长公主,只见她笑吟吟望向自己,唇角上翘,心情显然不错。 兰太后知她一向瞧不起自己,背地里曾和人拿自己逗乐,说是个捡了漏的便宜太后,偏自己还拿她没办法。 她自己的身份地位摆着不必说,武帝替这个皇妹选的继任丈夫陈衡,也非常人。陈衡祖父是仕魏立国的勋员,官至太师,陈衡自己,不但容貌瑰伟,也非那种靠着荫恩而得功名的闲散勋贵子弟,年轻之时,做过武帝的御前亲卫长,后因功封广平侯,奉旨娶了南康,却又不知何故,再后来,失了宠,被武帝调出了京,如同赋闲。那些年虽沉寂了下去,但如今,他又得摄政王提拔,官居天下重郡并州刺史,是实打实的手里有权的地方大员。其人富有才干,擅抚民,筹饷馈,计粮草,人称萧何之才,日后朝廷若是发起北伐,很显然,必是姜祖望在前带兵,陈衡坐镇后方,二人缺一不可。所以连带着南康大长公主也是脸面增光。 今日这样的场面,儿子却又出了岔子,兰太后只觉丢脸至极,面上却立刻若无其事地替儿子圆场:“陛下今早说是体感略有不适,我便叫他再歇歇,或是因此耽误了,也未可知。” 李太妃抚明帝成人,自然也将少帝视若珍宝,问详情,十分担忧。众王妃也面露关切之色。兰太后笑着宽慰:“太皇太妃也莫过于忧心,想必已是好了,我这就叫人去瞧瞧。” 她说着话,眼角风又瞥了眼近旁的南康,觉她表情就是在讥笑自己,心里恨恶不已。 去年她寿日的当天,回来的路上,一是因车在前,二是当时,她在想着心事,竟分毫也没觉察后头的情状。捅出那个大篓子后,兰太后便往儿子宫里派去自己的人,命盯紧少帝,有事立刻向自己回报。此刻也顾不得冤家对头了,说完转头,目光投向候在殿门附近的一个老宫人。那老宫人是她的人,接到她眼神,便就明白,正要出去寻少帝,忽然,殿外呼啦啦地来了一队人,后头全是宫人和小侍,最前那个少年,头戴垂旒珠冠,身穿十二纹章袍服,脚蹬云纹赤舄,不是少帝是谁。 只见他飞步登上了宫阶,晃得冠帽前的十二旒珠飞舞扭结,彩珠噼里啪啦打他脸上。想必是有些疼的,他呲了呲牙,一口气冲到殿外,正要抬脚入内,忽然大约是记起了自己当有的君王仪容,又硬生生地半空收回了脚,立定,自己扯开眼前那一排已经扭结在一起的旒珠,又整了整腰间的组佩,等一切都恢复了原貌,这才双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