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伯父不必过虑。先前是奸佞小人从中离间而已。如今恶首已除,陛下与我误会消除,同心如初。倒是今早之事,叫皇伯父受惊,是我的不是。请皇伯父放心,只管坐等北方捷报便是。” 他言笑晏晏,神色已不复杀气,又恢复了他往日的模样。 贤王也知,有些事,他未必会全部都叫自己知道,只得按下心中隐忧,无奈而去。 第二天,朝廷便下旨,高贺诸项罪名坐实,满门抄斩。又经有司连夜查证,同党共十来人,依律或同罪论处,或夺官降位,不予姑息,立刻执行。剩下那些平日跟在后头的附庸,则给予改过之机,免于追究。这些人在那日的朝会上,早就被吓得魂不守舍,本以为此番高贺暴死,李太妃倒下,少帝虽还有兰荣为靠,却也是孤掌难鸣,从此摄政王真正一手遮天。像自己这些人,从前站错了队,此番定是难逃毒手,本个个愁云惨雾,人心惶惶,没想到事就这么过去了,无不暗呼侥幸,从此老老实实,莫说明着,便是暗地,也再不敢论半句不好。 不但如此,一道委任之令,在当天,便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递送了出去,发往雁门。 姜含元从西关赶回雁门之时,姜祖望撑着一口气,在等着她回。 他卧于大帐的一张简榻上,双目微闭,仿若睡去。当姜含元从外冲入,看到他睁眼,望向自己。 倘若不是他的面色过于苍白,姜含元觉得他只是倦极了,此刻精力有些不济罢了。 和女儿四目相对,他的脸上露出一缕微笑,低声说道:“兕兕,等到你回了。” 姜含元扑跪到了榻前,抓住父亲的手。 帐内原本站着的所有人,悄无声息走了出去。 姜祖望凝视女儿。 “爹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怪我,爹也没脸求你谅解。还有你的母亲,她恐怕也是不会原谅,不想再见到爹的面了……“ “爹一定要等到你回,是希望你能答应,日后把爹葬在离她近些的地方,这样爹就能远远陪她了。她万一哪天寂寞了,想和爹说话,也能方便些——” 姜含元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紧紧攥住父亲的手,用力摇头:“爹你会好起来的,你会长命百岁!” 姜祖望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傻丫头,活那么久做什么,爹必定是会比你走得早的。这么多年了,爹也很累了,如今终于能休息,还有机会去见你的母亲,爹反而很是高兴……” “爹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眼看到打赢这场仗。”他喘息了片刻,“不过,爹不担心。这里有你,有三十万汉家战士,朝廷之上,有摄政王坐镇……” 父亲应当真的是太累了,说完,慢慢闭目,喘息也缓缓平息了下去。 姜含元始终紧紧攥住父亲的手,不愿放,就在她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喃喃地说:“兕兕,那个年轻人……虽是皇家之人,却极是不错……爹很是喜欢他……爹看他对你,也很是用心……爹先去找你母亲了,去告诉她,这样,她也就放心啦……” 父亲的面上仿佛带着一缕笑意,阖目而去。 姜含元无声泪涌,静静跪坐榻侧,深夜,出营纵马,再次来到了铁剑崖。 她高高站在崖顶,猎猎的风吹干她面上的泪痕。及至天明,听到一道声音自她身后传入耳中。 她转头,看见杨虎双手高举一道卷轴:“将军!朝廷委任状到!命将军接替大将军之帅旗,挥师北上!” 姜含元展开,就着微明的曙光,一眼便认出了诏书上的墨迹。 是她熟悉无比的字。她曾一笔一划,背着他,认真临摹。 被风吹了一夜,终于吹干的眼眶,忽然再次一热。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他端坐案后,提笔亲手书撰这一道封她为帅的诏书的情景。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他是她足以信赖的最亲密的战友。他稳稳地站在她的身后,令她再无后顾之忧。 她只需做的,便是一往直前,摧毁敌人! 姜含元闭了闭目,将这男子的画面深深藏起,逼退眼中再次涌来的泪意,将满腔的悲痛和仇恨尽数压下,缓缓卷起这道诏令,一手紧紧捏住,转过身,大步下了铁剑崖。 整座大营白茫一片,将士无不同仇敌忾,持戈列阵,整装待发。 姜含元一身战衣,肩披白氅,流星白羽,紧插腰间。她纵马,疾驰如风,穿过万千甲士所列的阵前,倏然拔剑,迎风,高声喝道:“接朝廷之令,即日北上!”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