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气。 束慎徽朝他微微颔首,转向陈衡,向他亦是颔首道谢,迈步朝外走去。他走出经楼,行到那罗汉堂前,看见一片老柏虬枝之下,有道少年身影。 他仿佛已在这里停留许久,低头徘徊,蓦然抬头,撞见了正从经楼里转出的自己。他抬步,朝着这边奔来,快到的时候,脚步又缓了下来,最后停在道旁。 “三皇叔……” 少年喃喃地叫了他一声,面上满是羞愧,张开口,仿佛有许多的话要说,然而对上他的目光,不敢相接,低头,又止住了。 束慎徽立了片刻,从少年的面前经过,继续朝外走去,在他快要走出去的,那少年追了上来。 “三皇叔!我错了——” 他追了几步,冲着前方的那道背影高声喊道,双膝落地,跪在了地上。 束慎徽慢慢停步,凝立了片刻,回头,望着身后那个遥遥跪在道中的少年。 “掌好朝廷。大魏的边地,我去守。” 他迈步,越走越快,身影消失在了晨雾的尽头。 他在这个黎明时分离开了长安,往北而去。他走的时候,长安正夏,渐渐接近雁门,风烟日浓,秋露悄降。 这一日,他抵达了雁门。 北方战事已毕,部分军队回撤,首批从前线归来将士已抵达雁门。樊敬也奉姜含元的命,已从西关归来,暂时接掌军政。 最近这些天,这座居民总共也不到万数的边城,热闹得如同节日,一派欢乐的祥和气氛。 是的,多少年来,这里一直是中原皇廷和北方强敌对峙的最前线。战乱对于这里的人们而言,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一次次地重建被战火烧毁的家园,仿佛看不到尽头的生离和死别。能走的人,都已经走了,走不了的,只能忍受。 从今往后,这里不再是边地,再也没有战乱,更不必担心劫掠。他们可以放心地搭建猪圈和羊棚,到更远的地方去开垦更多的田地,娶妻,生儿育女,过上安稳的日子,怎不叫人欣喜如狂?军士行在街上,也会被民众拉住,有的送上自家的吃食和新做的鞋,有的打听长宁将军何日归来。 束慎徽戴笠,一身常服,行在路人之中,毫不起眼,没有人留意到他。 他想去寻樊敬,问姜含元现在的具体位置,快到雁门令的驻所之时,经过街口,听到士兵正在和周围的人讲着长宁将军在战场之上如何足智多谋,如何身先士卒,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 那士兵口才颇好,讲得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如同看到千军万马乱战,枪林箭雨不绝,长宁将军一骑当先,勇往直前。周围之人听得一惊一乍,时而为女将军捏一把汗,时而热血沸腾,当听到最后攻破阵地,夺取南都,无不高声欢呼喝彩雷动。 束慎徽笠下微笑,深深与有荣焉。 纵然他的内心始终有些惶恐,甚至,越是接近她,便越有一种不敢相见的情怯之感。知如今的自己,恐非她的所爱,更是不配。但想到足下之地已是离她不远,那种想要靠近她的渴望又陡然变得愈发急切。 哪怕只是能够远远看到她,他也心满意足了。 令所就在前方。 他迈步,正要继续往前去,一骑快马从后而来,马上的士兵应是从前线远道赶来的,背着信筒,高声呼喝路人让道,疾驰到了令所大门之前,连马都来不及停稳,人便飞身而下,匆匆朝里奔去。 束慎徽抬头,望向方才传令兵奔进去的那扇门,笑意渐渐消失。 他有一种预感,或是出了意外之事。 他没有犹豫,立刻迈步,匆匆跟了上去。 第116章 传信兵送来了一个突发的消息。 炽舒不甘失败,在北退的途中,和此前已回到领地的左昌王取得联系,以日后划域共治为条件借调兵马,要趁魏军不备,杀个回马枪。 他的目标不是夺回南都,更非幽燕。这个北狄的皇帝虽因战败暴怒如狂,但狂怒过后,头脑并没有完全被愤怒的火焰冲昏。现在魏军兵力强于自己,更兼大战刚胜,锐气势不可挡,而自己兵败如山倒,即便借调兵马,短期内想与之争锋再夺回幽燕之地,无异于痴人做梦,而倘若幽燕不在掌控,即便南都能够让他夺回,也不是长久的稳固之地,没有任何实际意义。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