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上,险些脱手,直到漂出数里,才抓到机会,在已水面相较平缓之处下沉到了浊水之底,凫水上岸,随后又赶了几十里路,终于赶到此处。 他的坐骑夺自一个在塞垒附近巡逻的狄兵,脚力本是寻常,但在他的驾驭下,起初,炽舒和带上的大队人马始终无法接近。是一口气全速狂奔出了几十里后,马匹渐渐脱力,再也无法保持速度了。 距离越来越近,狄兵发出的兴奋的尖啸声也越来越清晰。 炽舒呼喝士兵超越,射箭,迫他转向往西。渐渐地,地面变得湿软,马蹄陷入越来越深的泥泞,前行迟缓。 这一带应是草沼地。炽舒熟悉地形,想要将他围困活捉。他弃了马,循着一片地势往上延伸的落脚坚硬的高地继续跋涉一段路,最后,停了下来。 前方无路了。坡下漆黑一片,几株稀疏矮树,过去,是一望无际的草沼,芦苇茂盛,高过人顶,月光之下,水面泛着一层瘆人的幽幽墨色。 大队的狄兵迅速追赶而至,炽舒骑马冲来,指挥士兵将他包围。 火把燃起,周围腾地亮了起来。炽舒坐在马背上,盯着前方火光尽头那道身影,一字一字地道:“抓住他!” 束慎徽从一个最先扑来的狄兵手中夺过刀,反手斫下。那狄兵的脑门被斫去半边的额,污血漫涌而出,瞬间覆盖住了额下那张满是贪婪和凶残的面孔。那人倒在了他的脚下。 他不断重复,一刀又一刀。 在飞溅的血和不绝于耳的呼喝和惨呼声中,一个接一个的狄兵倒下了。然而,人是杀不完的。一个倒下,更多的继续扑上,前赴后继,争先恐后。 他曾是大魏最为高贵的那个人,声名显赫,高坐云顶,俾睨他脚下的长安。他就是狄兵梦寐以求的黄金万两,万户之侯。从同伴身体里喷溅出来的腥热的污血,非但没有吓退他们,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们的眼和鼻嗅,他们如同一群豺狈,群起围攻这被困在了中央的狮王,谁都想用自己的尖牙和利爪先撕扯下一块鲜活的血肉。 “我中了他的背!” “是我!伤他的腿!” 伴着不断倒下的同伴所发出的痛苦的呻吟,慢慢地,似这般杂乱的狂喜邀功之声,此起彼伏,不时响起。 炽舒看着火光尽头的这一幕,看着那个人,他身上的血越来越多,一层覆了一层,是他杀死的人的血,也是他自己身体的伤口里不断流出的血。他的身形越来越僵硬,挥刀的臂,也越来越凝滞——于是炽舒那张原本因恨意而扭曲起来的脸慢慢地放松了下来了,最后甚至显出愉悦的表情。 “留着他命!” 他又下了一道令,接着,从马背的便袋里取了一壶酒,拔开塞子,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他的对手正在做着的困兽之斗——无望的,注定是徒劳的争斗。 现在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令那个名叫姜含元的女子也看到这一幕,看到她的男人,这个魏国最有权力的男人,是如何在自己的手底下挣扎求生。 不过无妨,等到天亮回去了,这一幕很快就将发生。他知道,那座塞垒即将就要被他攻破了。 一记刀背又一次重重击在那男子的背上。他朝前趔趄了一下,吐了口血。 “住手!都退开!” 炽舒喝了一声。 狄兵慢慢后退。 野风呼啸,火光被风吹得狂舞。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十来具尸首,还有七八个受伤的在挣扎。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束慎徽的指缝不停地往下滴落,他却依然紧紧地攥着那把已卷了刃的刀,刀尖点地,支住自己,不肯倒下。不但如此,慢慢地,他甚至还挺直了身体,立在火光的尽头之处,两道染了血似的目光,笔直地射向了对面的炽舒。 炽舒眯了眯眼,仰脖,喝完酒袋里的最后一口酒,一把扔开,随即拿起弓箭,瞄准,朝着那道身影射出一箭。 伴着沉闷的“噗嗤”一声,闪烁着冷芒的利镞没入了那人的右胸——正如从前此人曾对自己做过的那样,直到现在,在炽舒胸膛的相同位置上,还留有疤痕。 束慎徽再也支撑不住。 山峰倾倒,他卧在了血泊之中,眼目半睁半合,血从他的口角里,缓缓地溢出。 炽舒跃下马背,拔出腰刀,朝着地上的人走去,走到他面前。 “知道接下来我会做什么吗?” “锵“的一下,他一脚踢开了刀,目光落到那只被血染透了的空了的手上,微笑道:“我要亲手砍下你的这只手,送到长安,让魏国的皇帝、百官还有你们的百姓都看见,再告诉我,你的一只手,到底价值几何!” 炽舒盯着脚下这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