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湄垂着头, 闷在他的怀中,静静地等着。 冷不丁的,尹湄听到他语气平缓,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很想知道。”尹湄抬头,在黑暗中看着他。 在适应了营帐中的黑暗之后,沈云疏的轮廓早已清晰可见,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在黑夜之中好看极了, 尹湄觉得这双眼睛甚是好看,比那天上的星子还要灼人。 尹湄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悠悠然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有些莫名的紧张,她怕沈云疏说出那个自己猜测到的答案, 却又隐隐的期待着什么…… 沈云疏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半晌沉默,没有出声。 “我在你的书房中看到了两样东西。”尹湄轻声道, “我的簪子和帕子。” “矜严, 你第一次见我,真的是在元宵夜吗? ” “……”沈云疏继续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黑暗中, 尹湄咬了咬嘴唇,有些着急道, “沈云疏, 你说过,不管什么问题, 只要我问,你就会回答我。” 沈云疏感觉到怀中人已经有些气恼之意,气得都开始称他为“沈云疏”,不喊“矜严”了。 伸手抚上她单薄的后背,缓缓笑着,在她耳边轻轻说,“去过的。” 尹湄以为他不愿意说,接下来便要与自己开始绕圈子了。 可沈云疏并没有绕圈子。 他冷不丁说出这句话,尹湄甚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听到“去过的”三个字,一时间毫无防备,只下意识的接着问,“什么时候去的?” “……你当时,不是已经看见我了。”沈云疏声音平静克制,却下意识的将她搂得更紧。 尹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手脚在温暖的被子里瞬间变得冰冷,浑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个瞬间逆流 。 他看见了。 他有记忆。 他与自己是一样的。 尹湄死死地抓着他衣襟的布料,手指冰凉到几乎有些麻木之意。 沈云疏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感觉到怀中人在发抖。 他无法预料知道真相的尹湄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瞒上一辈子也无妨。 “沈云疏……”尹湄声音软绵,却抖得厉害。 “我在。”沈云疏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实感的在她的耳边重重响起,尹湄心中猛地一跳,满眼含泪的抬起头看着他。 “你都看见了,是吗?我在太子行宫……”尹湄颤抖的声音里还有几分淡淡的恐惧与后怕,“我在那儿,像个玩物……” 沈云疏听到“玩物”二字,心中猛地一震,死死捉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玩物。”沈云疏轻轻吻着她的泪,声音郑重无比,“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也是做了个奇怪的噩梦吗?”尹湄颤抖着问。 “不。”沈云疏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和鼻尖,“不是梦。” 他经历的,何止是一个噩梦。 他经历了整整一世的怅然、后悔与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他后悔为什么没能护住她,更后悔当初突然离开,一走便是这么多年。 沈云疏至今不记得尹湄自尽以后,他是如何度过那后续难言的岁月。 当时尘埃落定,新帝登基,沈云疏辞了官,将她葬在徽州。 再后来的事情,他也不甚清楚,许是日日心底的悔恨与折磨将他压垮,他很快便得了病,病逝在徽州的老房子里,比他那位伯父还要先走一步。 可能是他后悔的时间贯穿了他的一生,也可能是上天终于怜悯他一次,他再次睁眼,又是一个元宵夜前夕。 元宵夜,太子与尹家女儿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京城,上一辈子,他忙于社稷,忙于扶持九皇子,并没有在意这条无关紧要的消息。 直到后续与太子的争斗进入了白热化,他故意答应太子的邀请,冒险前往千狼行宫掌握消息的时候,才看到——那被金链锁着的女子。 尹家女儿,竟是他心中那位深藏已久的、不可提及,不敢想起的尹家小丫头。 如今想起这一切,沈云疏已十分平静。 “我经历过一次,直到元宵前夜,才想起这些过去的事。” “经历……过?”尹湄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嗯。”沈云疏缓缓道,“你做的那个梦,也许,就是我们的上一世。” 尹湄怔忪的看着他,眼泪吧嗒的直往下掉。 沈云疏吻她的额头,眼底隐藏着淡淡的心疼,“都过去了。” “我……我……”尹湄接收到的信息太多,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朝她倾轧而来,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一堆念头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有很多句话想要与他说,可是到了最后,她只能柔柔的哭着说了一声,“矜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