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孤儿院不大,墙壁外饰都有些破旧。零星几所屋子,院里繁枝绿茵,树下摆放着一个矮小的篮球架。但不知是不是无人耍玩,有些落了灰。 再一转身就看到他了。远远的。 如果不曾亲历,侯素馨也不太相信缘分这种事,但冥冥中她总感觉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走过去。 这孩子的眼睛生得极漂亮,乌黑通透的,像是玉珠,盈着亮亮的光。 长得也很好看,若非有点瘦弱,模样会更俊俏些。 于是她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 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侯素馨看着他,越看越喜欢。 他不该拘在这里,蓝天都看不见的一方天地,像他这样的孩子,应当和别的娃娃一样,神气地背着书包精神抖擞地去上学。 她当即就做了决定。 没有等她男人过来拿主意,没有再转转看看有没有别处称心意的,她决定了。 侯素馨靠近,隔着斑驳的铁栏杆浅笑,脖颈处特意别上的藏青色丝巾透出外头轻和的柔光。 察觉到她的行为后,男孩动了一下。 准确来讲,是瑟缩。 他躲闪地后退,背部抵在床脚,缩进了角落里。 又是一阵沉默。 侯素馨还想说什么,一旁却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是这里的看护老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扎着编起来的翘辫子,满脸笑容地朝她走来:“侯姐,瞧得怎么样?若转好了,要不我们进屋看看档案——” 在她旁边停下,刚好瞥眼看进屋内。 “诶,你在阿程这里呀。” 原来他叫阿程。 侯素馨下意识又转头,看那孩子。 ——他还是待在角落里,唇抿得紧紧的,抱着膝盖。本来黑眸有些畏葸地偷觑着,见她视线落来,又马上低下了头。 “好啊。那去看看档案吧。” 年轻女人柔婉的嗓音在窗边轻轻飘散,郁承再抬眼,她人已没了影。 他转而看向门口处,把手安静,像是被彻底锁住了。 指尖抵进掌心,有了些疼痛感,而后又松开。这狭小又压抑的室内光线熹微,郁承垂着眸,从身旁的薄被汲取温度。 过了好久。 “阿程。”他听到窗外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蓦地抬头。 还是那个女人。 称不上多时髦的衣着,暗赭的棉麻布料,但是干干净净,一丝线头都无。如同她的脸庞,干净而清雅。 侯素馨再次走近,手指屈起轻敲了敲窗沿,牵起嘴唇朝他笑了。 那是郁承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她极温柔,极温柔地问:“要不要和我回家?” 手心包裹处有了些动静。 郁承猝然回神,定定地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侯素馨已经悠悠转醒,睁开眼,目光有些迷茫。从雪白的天花板低下去,她看到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分不清有几秒钟,时间像是静止的,侯素馨缓缓开了口,找回自己的声音:“……阿程?” 郁承一眼不眨,眸光却逐渐亮了起来。 “妈。”他轻声回,不着痕迹地将床头的纸叠好攥进掌心。 “哎呀我这不过是摔了一跤,怎么麻烦你回来了?”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点开心又有些忧虑似的,“你不是在香港工作很忙吗?” “休了年假,正好有空,就回来看看。” 他眉间轻颦:“而且妈,您的事,对我来说永远不是麻烦。” 侯素馨登时就弯了眼,像个小孩般坦白承认错误:“是妈说得不对。” 郁承眼睫动了动,握着她的手,温柔地道:“邱院长给我打电话了,说您又不打招呼一个人出去了。” “我上次怎么跟您说的来着,如果在养老院里闷得慌,就和小刘说一声,她会陪着您一起。”他用床头的热水壶兑了杯温水,扶着侯素馨坐起来,看她喝了,“您没听我的话,结果怎么着,不就摔了一跤?” “这年纪大了确实是有点力不从心了。”侯素馨摸了摸脸,似有些心虚地低下眼,过会儿,没忍住又看了看面色平静的男人,妥协,“好啦,下次我不会这样了,想出去就喊小刘一声,可以吗?” 郁承凝视着她,轻轻点了下头:“嗯。” 他上次问过要不要把她接到香港去,但她不太愿意,所以他没再提:“我之后会给您找些保健药,让养老院配给您,记得要乖乖吃,好吗?” 侯素馨点点头。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她。郁承觉得这入冬的天气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侯素馨拉着他细细打量:“脸色不好,最近是不是没睡好啊?” “嗯。”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