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对何未,去何二府请罪。结果何未提出的原谅条件就是,让召应恪在何二府的院子住三日。召应恪竟就答应了,男未婚女未嫁的在一个院子住了三日。这位妹妹好算计,以召应恪的一个愧疚心,换了亲姐姐在家连哭许多天。 “这是一个极为‘不同’……的女孩子。”那位长辈如此评价。 是不同。他想。 以他对何未的了解,何未约莫不是真要做什么,不过想在放手前留下一个心结,不让何家人舒服。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至于到底两人曾经到哪种程度,他确实没把握。 他将矮桌挪回来,让她能有倚靠的地方。 何未指汤盅,让他喝。谢骛清笑笑,他当初中两枪,其中一枪过腹打穿了胃,近两年都不大能吃硬的东西。过来北京后,因不想被人瞧出异样,应酬就喝酒,让人忽略他饮食当中的不正常。有一回回去小院儿喝粥,林骁副官无奈问他,是喝酒伤,还是吃硬物伤,他又不是医生,自然答不了什么正经话,只笑着说:半斤八两,且凑合且过。 临近一回吃硬食是那块桃花糕。后来去饽饽铺点的,都是尝了一点滋味就算了解了她的口味。眼下这碗腊八粥里的谷物不少,胜在是粥,应该问题不大。 “下午你见过的那位老先生和我说,你胃受过伤?”她忽然问。 谢骛清意外那老医生的医术。他没否认,打开汤盅。 “老中医厉害吧?”她笑,“什么都能诊出来。” 何未虽在玩笑,但不是不紧张的。 去年有位遇刺的高级将领就因为子弹穿了胃,因经年累月的胃病底子差,没养好就此死了。那位将领就是辛亥革命出来的,后来被葬到黄花岗烈士陵园里。 这是一个“人命贱如狗,司令遍地走”的年代。从地图上没标记的某一个小县城小村落到各省省会,再到北上广津,管你是老弱妇孺,女妓烟客,还是收回过国土、功勋卓绝的将领,亦或是大学教授,死在随时随地伸出的一杆枪下,太容易了…… “这粥煨了一整日,早成粥糊糊了。”她拿起两把勺子里的一把,小心舀起尝了口。 其实是想试温度,可吃到嘴里,才醒悟两人在共食一碗粥。她脸红红地又说:“我尝过了,算讨过福气了,你都吃完吧。” 何未从没见他正经吃东西。 她盯着谢骛清看,看握着白瓷勺的手,又看他的眼睫毛,竟然男人也能有这么长的睫毛……耳垂的话太薄了,这个不好,福薄。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垂,还好,自己的福气可以匀给他。 谢骛清被看得想笑,没抬眼打扰她。任由她看。 何未撑着下巴,忽发奇想,想摸摸他头发的软硬,没敢伸手,在心里想想就算了。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而这个佳人,至少在今夜是她的。 门外有人说了句,下雪了。 谢骛清见她眼里有欢喜,猜她喜欢雪。佛家有欢喜一词,说的是人在顺情之境感受到的那种最真实的喜悦。顺情之境,多难得。 他想让她一辈子在顺情之境里,一生欢喜。 第17章 烟火落人间(4) 过年前的某个清晨,正明斋第一位客人又是那个人。 绿纱门照旧合上半扇。 伙计曾和老板聊起这位客人,奇怪为何他每次来都门开半扇。老板说,越是富贵高位的人越谨慎,轻易不在封闭的空间里待着,尤其门最忌讳全关上,怕遇刺时躲不开。 伙计将桃花酥和一碗奶酪摆到桌面上。因客人静,他全程大气不敢喘,只在转身时,斗胆多看了谢骛清一眼。 谢骛清察觉了,没说话,只微微蹙眉。伙计马上低头走了。 他从军装里掏出两份折叠的电报,展开看。 一份是谢骛清手写的原件: 欲成婚,望父首肯。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