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杜陵春到底缓了语气,捏着他下巴道,人哪儿有不死的? 公孙琢玉紧紧抱着他道:不得善终和寿终正寝还是有区别的。 杜陵春没好气的道:那你便觉得我会不得善终? 公孙琢玉是个实诚孩子,闻言点了点头:嗯。 杜陵春: 公孙琢玉握着他的手,将指尖挨个拨弄过去,低声道:司公既已权财不缺,那些银子要了是锦上添花,不要也无伤大雅,反而白担一份风险。再则南地蝗灾严重,倘若那些子人做得过分了,说不得会闹到陛下耳朵里,何苦趟这一趟浑水。 杜陵春心境还是与从前有些不一样,说不上哪里变了,但就是变了。听公孙琢玉如此说,竟也没有立即生气,意味不明的道:你倒是会做好人。 公孙琢玉笑意温暖又明朗:司公是好人,我就做好人,司公是坏人,我就做坏人。 杜陵春甩开他的手,但没过多久,又自己牵了回去,咬着牙阴恻恻的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也值得你掰扯这么多理由,只是这银子若退了回去,不过从一个口袋换到另一个口袋。你如果想救济灾民,我叫人换成米粮,南下一趟分出去便是。 杜陵春在官场浸淫多年,其中的水有多深他比公孙琢玉清楚,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公孙琢玉拈起他肩上的一缕头发问道:司公会不会嫌我多管闲事? 杜陵春自然不会这么想:你我之间,何必说这种话。 杜陵春在皇宫苦熬了太多年,早将心中最后一点仁慈磨了个干干净净。他隐隐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变成和公孙琢玉一样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护着对方往前走 公孙琢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后,才略有些嘴笨的说了四个字:司公真好。 司公其实不好,但司公只对公孙琢玉一人好。 杜陵春不愿与他年糕似的腻歪,干脆起身走向了床边:时候不早,赶紧歇息,明日睡迟了可没人喊你。 公孙琢玉立刻小碎步上去,跟着爬上了床。他睡觉很简单,将被子一盖,把杜陵春往怀里一搂,半盏茶功夫就睡着了。 大概没心没肺的人睡得都快。 杜陵春不似公孙琢玉睡眠好,往往要许久才能入睡。他闭着眼,忽的想起了自己初至江州,知府设宴款待的那晚。 张吉吉不知他就在门外,曾醉后失言,讥笑自己再权势滔天也没用,不过是个没根的阉人。 这句话十足十惹了杜陵春不虞,藏在袖中的手都狠狠攥了起来,然而他未来得及发作,便听另一人道:穷苦人家多有衣食贫乏的,若不是逼不得已,一个好好的男子想来也不会入宫净身,何必出言中伤,如此轻贱人 这声音低沉又平和,他鬼使神差的便将火压了下去。 奴才,阉人,这两个词是杜陵春心中的一根刺,轻易触碰不得。 暮色沉沉,菱花窗上一片疏疏密密的树影,夜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帐幔轻动。红烛无声且缓慢的燃烧着,红泪偷垂,最后燃烧殆尽,缓缓灭了,冒出一缕青烟。 杜陵春见公孙琢玉翻身蹬掉了被子,又拉上来给他盖好。静静躺在床上,心想姐姐何必让他找什么知心伶俐人,身边不就有一个么,自己已然找到了。 这个人不嫌弃自己是奴才,也不介意自己的残缺,看自己的目光从来不带着异样。会教他写字,给他念诗,还会给他买米糕 杜陵春某种时候也像个孩子,有很多事想和杜秋晚这个最亲的姐姐说,但很可惜,都不能说。一桩桩一件件,都和公孙琢玉有关。于是他只好藏在心底,藏得谁也看不见。 京兆尹掌治京师,可参朝议,府下共辖二十三县。可以说这偌大的京城倘若犯了什么官司,都绕不开京兆府。只是这官位不易坐,十年换了十五个人,平均算下来一年不到就要换一任,可见是个高危职业。 公孙琢玉清早从床上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坐着马车抵达京兆府的时候,人还没睡醒。他看着京兆府门前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江州了,下意识扶了扶自己头上的官帽。 司录一早便在此处迎接,见一身着绯色官袍的年轻大人从马车上下来,料想便是新上任的顶头上司,忙迎了上去:敢问可是公孙大人? 公孙琢玉见来人一副文书打扮,出声问道:你是? 司录忙道:属下文仲卿,乃京兆府司录,特来协助大人,得知大人今日上任,已将近年卷宗悉数整理妥当,就放在桌案上。 这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老油条。 公孙琢玉抖了抖袖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