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瞧见中堂下躺着的那具女尸时,声音纷纷戛然而止,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酉时已过,衙役们原本都该散值回家了,此刻却迫不得已聚齐齐在了公堂之上。烛台上燃着蜡烛,晃动的烛火将平日森严的大堂照得愈发鬼魅。 外间没有看热闹的百姓。 堂下跪着一具冰凉的女尸。 她身形像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似的,一直维持着双膝跪地,双手合十,仰头望天的姿势。嘴角因为撕裂过大,形成了一抹诡异的弧度。脸上布满青紫的尸斑,神情惊恐扭曲,蜡油凝固之后,将她的嘴撑得很大很大,一截灯芯露在外面。 女子就像一个人形蜡烛,只要将灯芯点燃,就会开始燃烧。 都说举头三尺,上有神明,但她举目四望,不见来处。 公孙琢玉连椅子都坐不下去了,像是有钉子,怎么坐都不舒服。他习惯性想拍惊堂木,但发觉不对又扔了回去,磕磕绊绊指着文仲卿道:你你你你把她调个面,别对着我。 文仲卿吓的也不轻,一个劲摇头摆手:大大大大人,属下害怕。 混账,公孙琢玉瞪眼,气的一拍桌子,本官还没问你这尸体是哪儿来的,你反倒先害怕起来了! 文仲卿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了:大人,属下真的不知道这尸体是哪儿来的,整个京兆府上上下下从来就没见过这名女子啊。 一旁的衙役也跟着点头:是啊大人,属下等从未见过此女子,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杀害她,然后扔到此处来挑衅的? 这种挑衅官府的事儿只有叶无痕会做,但他现在还被关在死牢里,而且身负重伤,下个月就要斩首示众了。再者说,他是侠义之士,应当不会对一名弱女子动手。 公孙琢玉还是觉得瘆得慌,干脆从公堂上走了下来,看了文仲卿一眼:仵作呢? 这尸体不是一般的邪门,他不太想自己验。 文仲卿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大人,他娘子怀胎生产在即,酉时一到就跑没影了,现在怕是找不回来。 阿弥陀佛。 公孙琢玉心想今天真是撞了鬼了,谁这么闲的蛋疼把尸体到处乱扔。他挽起袖子,恼火至极,皱眉对文仲卿吩咐道:你去把仵作验尸的东西都拿过来。 文仲卿愣了一下:啊? 公孙琢玉瞪了他一眼:再不去就换你来验尸! 文仲卿不敢多耽误,立刻命人取来了仵作验尸的家伙什。一堆衙役围在旁边,亲眼见着公孙琢玉带上布手套,然后用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摆弄着尸体。 公孙琢玉摸了摸女尸的后脑,顺着脊椎骨一路往下,最后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命人举着灯烛一看,这才发现端倪。 公孙琢玉拨开女尸的头发,用镊子一番操作,只听当啷一声轻响,竟是从后颈拔了根钢钉出来,女子的头也终于不再僵直仰着,微微垂了些许,只是嘴巴依旧大张着。 众人见状心下一阵骇然,什么人如此恶毒,手段也太凶残了些。 公孙琢玉忍着不适,继续查看,最后在尸体四肢关节处都发现了钉子,只是死亡时间太久,钉子拔出后已经不太能掰回正常的姿势。 文仲卿在旁边做笔录,又害怕又好奇:大人,这女子是如何死的? 公孙琢玉按了按女子的胸腹,硬邦邦的鼓胀:可能是被灌入蜡油,活生生烫死的。 他试图将女子嘴里的蜡块掏出来,但一想可能会撕裂嘴部伤口,便放弃了。 公孙琢玉对文仲卿道:你明日将这女子的画像贴出去,先查查她的身份,天色不早,各回各家吧,明天再继续查。 语罢三两下扯掉手套,跑到后院井中打水洗手去了。众人一见外间黑沉的天色,也是心里直打怵,三三两两结伴,逃命似的离开了府衙。 文仲卿被迫留在这里画像。他硬着头皮看了眼那尸体,又惨不忍睹的偏过了头,哆哆嗦嗦从案堂上抽出宣纸,提笔蘸墨。对着那女子看一眼,画一笔,看一眼,画一笔。 而这边,洪侍郎刚刚从皇宫出来,骤然听闻公孙琢玉将自己的宝贝儿子捉了去,面色当即一变,坐上马车吩咐家仆速速赶往京兆府,谁曾想半路就被人截住了。 车夫急急勒住缰绳,吁了一声,见前方停着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下意识看向车帘里面:老爷,前方路堵住了。 洪侍郎眉头紧皱,心中记挂着洪文涛,语气焦急不耐起来:叫他速速让开。 车夫支支吾吾:老爷,好似是京律司的吴副使 吴越身为京律司副使,常常四处行走,一张脸还算有些辨识度。他此刻抱剑坐在车辕上,一双漆黑的眼盯着车夫,神情古井无波。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