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遥听罢,长目微睁,呆呆地看向澹台微。 你从不知道,当年的师兄是怎样一个风光霁月,俊朗绝尘之人。有多少人爱慕他,有多少人憧憬他。 澹台微这话题转的太快,曲遥愣怔片刻才听懂,她是在说他的师父,曲天风。 他会变成一个世人口中的杀人魔,一个疯子,一个一生只能躲躲藏藏的鼠辈,全都是为了你,和一个可笑的大运河畔的卖艺女。 海风将澹台微这句话轻轻送进曲遥的耳中。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曲遥垂眸轻声道。 呵一群傻子澹台微轻笑一声,混浊的眼睛似乎再生不出泪水,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残破的蓬莱宫,墨发无力地在风中飘动,黑色的发丝里已藏了银白。 当年风光霁月的,又何止澹台天风,澹台微亦是豆蔻年华,袅袅婷婷的剑仙,无论相貌或是修为,样样出挑。 师兄的后半生过成那样,过的那么苦,却从未恨过与他毫无血缘的你。宫主明知道你是仇堕骨肉身转生,又身怀震海柱邪灵恶力,却从未想过对你下杀手,甚至为了保住你动用血咒誓印到死都在护犊子。 曲遥默默听着。 他们从未恨过、埋怨过,蓬莱的这些嫡传里,倒只有我像个异类。 放不下的,始终是我啊。 夜风中,澹台微无奈地笑了笑,之后看向远方的宋春水轻声吩咐 春水,去把弟子名册取来。 宋春水听罢,点了点头,不多时,那竹简所制的名册便被取了来。 澹台微拿过那本名册,递给了曲遥。 自己看吧。澹台微轻声说道。 曲遥颤了颤,翻开了那本名册,月光下,他看着名册倒数几页那个熟悉的名字愣了好久,耳后,青年的眼中仿佛进了砖头一般,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 那是一行极小的字,却是那样的清晰。 曲遥,字径远。师从第一百零三代玉清尊者澹台天风,蓬莱宫直系嫡传弟子。 在他名字的上面,是他师父的名字,澹台天风瀛羽剑仙八个大字铁钩银画,从那飘逸的隶书之中,曲遥似乎能窥见一点当年他师父绝世的英姿。 原来曲遥从未被蓬莱除过名。 原来澹台天风也从未被蓬莱除过名。 原来望归山焚心冢从不是曲遥的老家,那不过是他曲遥历经人寰出生之后的第一个旅居之所。 曲遥一直都是蓬莱的弟子。 他的家和他的家人们,一直都在瀛洲东海,仙岛蓬莱。 看见了么?你方才说,你已不是蓬莱的弟子,违背宗主遗志不必领罚? 澹台微微微转过头,看向那泪流满面的曲遥轻声问道。 太清尊者我 曲遥已然哽咽至泣不成声,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澹台微,千言万语一时梗在心头。 孽障曲遥领罚! 曲遥跪在海滩上,弓起脊背,拭干眼泪,神情里再没了调笑轻浮,全是重担和责任。 海风拂起澹台微的长发,她背对着曲遥大声说道: 今仙宗受难,蓬莱将倾!尔不尊师长嘱托!亵渎先宫主遗志!本已罪大恶极!着令你将功补过,带业立功!诛杀师悯慈!为宫主报仇!为蓬莱血耻! 澹台微厉声喝道,一切仿佛回到了蓬莱当年,太清尊者澹台微嚣张跋扈教训所有人的模样。可此时此刻,当澹台微再度施令时,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无尽的安全感。 弟子遵命! 曲遥大声喝道。 另,你该整理仪容!蓬莱弟子需衣冠时刻洁整!春水,去给你师弟拿一套新的龙华衿与海月袍来! 澹台微道。 哪有蓬莱弟子穿成这样的?最后的最后,澹台微斜睨了一眼曲遥,小声嫌弃道:嫡传弟子,总得有点蓬莱嫡传的样子。 曲遥一愣,嘴角绽开一个有些无奈的笑意。 我听说,若是不交出曲遥,师悯慈便要毁了蓬莱宫,掰折震海柱!凿穿四季岛!屠尽蓬莱弟子,让蓬莱不复存在澹台微冷笑,神情一入当年,倨傲不可一世: 告诉他师悯慈!做梦! 蓬莱之所以为蓬莱,不是因为有震海柱,不是因为有蓬莱宫,更不是因为有四季岛而是因为 我们蓬莱的万千同袍 与姐妹弟兄啊! 即便重伤,澹台微依旧底气十足,在沙滩之上举起长剑大声说道。 皇天昭昭,日月曜曜!蓬莱自当永不出卖同袍! 澹台微脸上,是前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