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一路的所见所闻又细说了一遍,连刘妧手上的薄茧都不放过,只当是为了给太后娘娘凑趣。但清虚道人所谓的火劫,她只略提了。又复述了李道长会回来一事。 “清虚道长最后说,有一句话特地带给太后娘娘。”乔琬道。 “哦,她有话要与老身说?”太后听她说了那么一大通话,这时才微微倾身过来。 “清虚道长说‘请太后娘娘不妨见一见故人,定有所得’,”乔琬一字不差地复述了,“我再追问这故人是谁,道长却说,娘娘一定知道。” 太后蹙着眉,想不到竟是这样一句话。她倏尔冷笑道:“胡言乱语,我可不知是谁。” “娘娘不必多想,或许答案自会浮现。”乔琬宽慰她道。 “老身可不愿被这道姑牵着鼻子走,如今怎么连道人都仿佛参什么禅机一般,诸事不能说个清楚!”太后抱怨道。 嘉宁公主知道她们有事相谈,并没有来请安。太后见着外头天色又阴沉下来,便道:“怕是又要下雪了,你先回去吧,不必再替老身操心这些。” 乔琬乖顺地告退了。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下雪了。 太后望着窗外,只道:“不知婠婠到了元熙宫没有。” 八宝姑姑道:“娘娘不必担心,定然已是到了。” 太后收回目光,只握着手炉,阖眸不语。 就在八宝姑姑拿来薄毯,以为太后娘娘要小歇之时,就听她问道:“八宝,玄穹宫那个罪宦,如今在何处?” ** 玄穹宫本已算作深宫,每年只有几日得用。但是再偏僻些,有一处当初紫微城造匠们的值舍,一直没有拆除。时日久了,那些犯了错的宫人、内侍若不必打杀,便丢来此处拘着。 今日听闻太后要来,司礼监立刻派了几个小黄门过来洒扫。又将那罪宦挪到一间还没彻底破败的敞屋内。 自去年安神香一案后,太后将养身体,有好些时日没有出长春宫了。今日又在飘雪,八宝姑姑恨不得再给太后娘娘披几件皮子。 太后下了凤辇,行至那屋前,还有几分犹豫。 此时就听那屋内传来一个喑哑干涩的声音:“少夫人,你终于愿意来见我了?” 众人皆是一惊,原来这罪宦还能开口说话! 当时裴知留了个心眼,不知日后是否再审,故而没有取了他的舌头。这老宦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掌管此处的内侍还以为他不能言语了。 太后看向身后:“八宝随我来,你们退下吧。” 众人连忙应喏,只候在院中。 八宝姑姑扶着太后进了屋子,那罪宦被放在一口缸内,因方才是匆忙整理,还有些不雅气味。他瘦的脱了形,犹如一个衰朽的死物,不成人形,眼看就要熬不过这个冬去。 “你叫我什么?”太后冷声问。 “少夫人,你不认得我了吗?”那罪宦问道。 八宝呵斥:“大胆,在太后面前装傻弄痴!” 太后看着他许久,终是一叹:“秋入云山。” 那罪宦嘿嘿一笑道:“秋入云山,物情潇洒。少夫人,多谢你还记得云山。” 八宝一怔,直觉得眩晕。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在此处与故人重逢,不是叫人唏嘘感叹,只是觉得世事惨痛!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总笑着唤她八宝丫头的少年,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你为何要见我?”太后放缓了声音。 “少夫人当年一剑刺杀,好不决绝,”罪宦说道,“只是我们少爷并不知当初献丹之人是谁。那些与北戎的往来书信,也皆是伪造……”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