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芝握着调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汤面上的香菜叶。 “哦…….你还在当老师?” 梁家驰知道程芝回来后在镇上的高中当老师,没想到这么多年,还在当老师,不过,说意外也不意外。 老师这个身份,确实挺符合她文静平稳的性子。 又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外面缓缓停下一辆小电驴,青年摘了头盔放在篮子里,弯下腰在烈日下锁车,架在鼻梁上的细边镜框闪着银光,轻轻滑了一下,被他推回原处。 梁家驰觑起眼,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男人清隽的面孔,也很白,但不同于程芝,更多是一种和风霁月的清净。 文质彬彬的,一看就很平易近人。 李从文走进来,迎面对上梁家驰的目光,愣了一瞬,神色沉敛了几分。 梁家驰挑了挑嘴角,这倒是和昨晚在车里看到的男人能重合上了,拒人千里的淡漠感,对他不大待见。 “李老师,你好。” 李从文看他坦然自若,走到程芝面前,细细观察她表情,确信没什么以后,朝梁家驰礼貌伸手,“梁总。” 两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一个锋芒毕露,似凌厉的剑刃,一个斯文内敛,宛如沉静的渊水,握手时却都暗暗使了重力。 程芝垂下眼,懒得隔岸观火,耐心的给梁渡挑去番茄炒蛋里的番茄,小家伙挑嘴,只吃鸡蛋。 直到嘴角的笑都有些僵硬时,两个男人才凝着气,若无其事的松开手。 李从文落座后,程芝说了下今天遇到梁渡的事儿,算是不着痕迹的解释了来龙去脉。 梁渡笑眯眯的豁着小缺牙和他打招呼,“叔叔你好!” 在孩子面前,他脾气也很好,“你好。” 看她吃得很香,菜的味道确实可圈可点,叁个大人也暂时放下心里的弯弯绕绕,吃起饭来。 李从文的目光落到那盘没放木耳的鱼香肉丝上,下意识看了眼程芝。 她很爱吃这道菜,但是每次都顾及厨师不方便,从不主动说别放这些,看来是梁家驰安排的。 梁家驰吃得差不多了,看见神情莫测的李从文,从容开口:“李老师…..不对,该喊李校长吧,你好像不是本地人,怎么耐得住性子在镇上待这么久的?” 程芝闻言,简直想把梁家驰的嘴缝起来。 因为李从文当年从风风光光的市教委调到嘉陵镇来当校长,的确是因为年轻气盛时开罪了顶头上司,故意派来这边磨性子的。 李从文却不以为意,面上仍挂着客气的浅笑:“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来这边呆这么久,也很有感情了,梁总是本地人,却不常待在这边,其实我们都一样,都有自己的原因不是吗。” 文化人说话,弦外之音虽隐密,却一针见血。 梁家驰的目光冷凝几分,少了些气定神闲的松懈感。 “况且这边山清水秀的,镇上的大家都很好相处。”李从文看着程芝,笑意温和。 男人斯文,女人素净,怎么看都很般配。 梁家驰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场订婚典礼,暮春时节,天光明润,惠风和畅,年轻的男女交握着双手站在玫瑰花架前,言笑晏晏的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唯有他站在角落里,甚至祈祷来一场暴雨,彻底破坏这份美好光景,卑微又卑鄙。 此刻,他依然如此。 梁渡吃得肚皮圆鼓鼓的,满足的擦擦嘴,看着面无表情的爸爸,好奇道:“爸爸,你怎么啦,没吃饱?” 梁家驰回神,“吃饱了吗,那我去结账。” 他起身时,李从文也站了起来,“梁总难得回来,还是我请客吧。” 有礼有节得让人挑不出错处。 梁家驰从商以来,见惯了社交场合的虚与委蛇和两面派,但他虽然讨厌李从文,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给人一种纯粹的清静感。 并非不谙世事的单纯,而是历尽千帆的通透。 和看似风光,实则满身泥泞的自己比起来,实在高尚太多。 程芝掏出手机,推开李从文的手,“我来付钱吧,就当请嘟嘟的。” 梁家驰看着两人谦让,冷冷一笑,“不用了。” 李从文也不让步,“应该的。” “李校长,不管怎么说…….”梁家驰凝视他,眼瞳微缩,透着凛然的淡漠感,“凡事都讲求个先来后到的规则吧。” 是他先来的,而他不过是个变数而已。 李从文微微后仰着下颌,这个动作带着明显的距离感,目不转睛的看着梁家驰,少见的流露出强势,“那梁总肯定也听过先来后到这个词。” 是他不珍惜,活该如此。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