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冲便不好再多说什么,说到底,谢红尘也并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只是器重一个刻苦修炼的女弟子,旁人能如何劝解? 他只好说:“自阿壤入宗门之后,这些懒虫都积极了不少。玉壶仙宗若论刻苦,还是阿壤首屈一指。” 谢红尘嗯了一声,说:“她……自是不同。” 这简简单单几个字,竟有一种难言的温柔意味。 谢绍冲忧心更甚。 他目光一斜,看见书案一角的兰花。那兰花开得极盛,香气袭人。 那样的艳烈,与这清冷的书房其实不太搭调。 谢绍冲说:“这兰花很别致,香浓至此,怕也是阿壤培育的变种吧?” 谢红尘抬手轻触那兰花的叶片,轻声道:“息壤一族,生来就喜欢这些。” “正是。”谢绍冲越看越心惊,说:“听说她还培育了名茶一瓣心,想来宗主这里也有了?” “一瓣心?”谢红尘轻声道,“有,师弟是想取些?” 谢绍冲索性挑明,道:“师兄,绍冲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他神情郑重,谢红尘说:“说。” 谢绍冲叹了口气,道:“常言说得好,子大避母,女大避父。阿壤这孩子是极好的,你赏识她,也无可厚非。但说到底,她也是你的子侄辈。这般常年留在曳云殿练功,时间久了,只怕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传出些流言。” 他话说到了这种地步,谢红尘终究不能再闪躲。 可……一点肮脏心思被戳破,自己又能说什么呢? 谢红尘指尖微顿,随后继续轻轻梳理着案边的兰花,良久方道:“不过传道授业,师弟何出此言?” 他没有震怒,只有平静。 为何平静? 因为他掩饰了自己真实的情绪。 谢绍冲笑道:“我也是随口一说。真要说起来,我也是阿壤师叔。这孩子努力上进,我瞧着也十分心喜。不如就让她这些日子随我学艺。师弟也好奇,这丫头究竟学了你几分本事。” 他在用尽全力的为自己着想。谢红尘何尝不知道? 谢绍冲和他都由谢灵璧捡来养大。 虽说是师兄弟,但二人感情比之亲骨肉也不差。 这些年来,谢绍冲一直辅佐他,尽心尽力,从无怨言。 可是将阿壤交到他手上…… 谢红尘久不作答。谢绍冲像是唤他晨起的人,委婉地想要惊散他的梦。 可他不愿醒。 他本就长居曳云殿,若是黄壤随谢绍冲学艺,那自己就极少能够见到她。 谢红尘想要留她在身边,或许终其一生也并不会怎么样。只要她每日过来,为书房除尘,为兰花浇水,为他烹一盏清茶。 她是这曳云殿的清歌,是他轮转的四季。 一想到放她入内门演武场,那些弟子会接近她,会与她谈笑,会讨她欢心。啊,还会向她求亲。 这些年,向她求亲的人可真是太多了。 谢红尘缓缓道:“不必。她在曳云殿练功这么些年,也早习惯了。怕是乍然去了内门,反而给师弟添麻烦。” 他还是拒绝了,像一个泥足深陷的人,拒绝了向他伸出的手。 谢绍冲不可能再说什么。 他只能笑道:“也是。这样的弟子,也只有宗主才有福分收入门下。师弟我门下这些小家伙,若有半个像她,我只怕睡着也笑醒了。” “师弟说笑了。”谢红尘目光垂落在那盆兰花之上,花开得太艳,他双眸都沾染了浮彩:“若论天资,她比减兰差远了。” 他在自谦,为何自谦? 因为他将黄壤当作了自己之物。于是略作谦虚。 谢绍冲先时只是担忧,如今却是害怕。 是的,害怕。 像是看见手足入魔障,而自己无能为力。 他站起身来,说:“今日诸弟子正在演练新的剑阵,宗主不如同我前往一观,如何?” 谢红尘这才道:“好。” 谢绍冲让他先行,自己紧随其后。出曳云殿时,他又往里看了一眼,壁影重重,他自然是看不见黄壤。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