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万丈悬崖,只能偶尔看见飞鸟经过。鸟尚且能逐飞而走,她却连动一动都是奢望。黄壤甚至觉得,梦中即便伤重、即便万般苦痛,总也好过这死物般的牢笼。 她从云端坠落,梦中所有的血与恩仇,都不过是加重梦醒之后的痛苦。 身后蓦地响起水声,黄壤不能回头,但她知道,是第一秋苏醒了。 啊,入梦之前,第一秋在她身后的浴桶里泡药浴来着。 果然,她身后响起赤足踏地的声音,显然,第一秋跳出了浴桶。 黄壤只觉得背后疾风一扫,轮椅已经被人转了过来。 她尚来不及看清面前人,一只手便轻轻按压在她的胸口,似乎在确认梦中的伤势是否真实。 黄壤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第一秋黑发披散,身上只草草裹了紫色的官服,显然极为仓促。 他蹲在面前,那外袍敞开来,黄壤就看见了更多的内容。 第一秋肤色其实很白净,只是左肩自下,半身青碧的蛇鳞显得极为刺眼。他身材劲瘦,腰身紧实。 咦,虽然本钱尚可,但也并没有什么缠于腰间的宝物嘛。 ——难道那十二位花娘,其实是他请的托?! 传言果然不可信。 黄壤正在努力破除谣言,冷不丁第一秋问:“你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居高临下,带着几分狐疑和探究。 我的天爷!鬼知道我在看什么! 黄壤瞬间回了魂,顿时神情呆滞,索性连目光也放空,努力装作听不懂。 第一秋一手拢着衣袍,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同她对视。就在方才那一刻,他怀疑黄壤有意识! 她的眼神太过雪亮了。 可如果她真的有意识,那她方才在看什么? 真是……不能细想。 监正大人迅速拢紧衣袍,目带审视。黄壤努力虚化双瞳,目光散碎,一副乖巧精致假娃娃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候,门砰地一声被踹开! 苗耘之几乎是飞扑进来! 他一眼看见第一秋和黄壤都在,提着的心方才落回肚里。 “刚才发生什么事?!”他冲到黄壤面前,因为梦境实在太过逼真,他难辨真假。但眼见黄壤无恙,苗耘之终于长舒一口气。 “我们是不是又作梦了?”他问。 监正大人拢着外袍,正要回答,突然,外面一群医女、药童聚集于门口。 苗耘之的大弟子何首乌道:“师尊,方才我等又陷入了一场梦境。且梦境长达百余年之久。” 看来,这场梦与先时也一般无二。 苗耘之嗯了一声,却是对第一秋道:“她没有受伤!” 第一秋拢着衣袍,面无表情地道:“嗯。” 苗耘之神情凝重,道:“上一场梦,老夫听说谢灵璧、谢元舒乃至谢红尘梦醒之后都各有损伤!若是梦境无误,当初黄壤也受伤了。梦醒之后,她为何无恙?” 第一秋紧紧拢住外袍,答:“不知。” 苗耘之顿时吹胡子瞪眼睛,一把揪住他的领口:“不知?!你身为司天监监正,不知也不查?!” 第一秋终于道:“本座身为司天监监正,即便是要查,也总该先正衣冠。” “……”苗耘之从被自己揪起的领口往下一望,才发现他光腿赤脚,紫袍下面什么也没穿。 而外面的一众医女们眼神似虎狼,盯着屋子里看。 “咳。”苗耘之松开手,道:“快快穿衣,真是成何体统!” 说完,他退出门外,正要关门。第一秋将手伸进浴桶里,突然道:“不对!” 苗耘之问:“什么?” 第一秋再次以手试探水温,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问完,不等苗耘之回答,他转身出门,一路跑到白骨崖的日晷处。 苗耘之等人跟过来,也都惊住——他们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可时间仍停留在原点,并未移动。 梦境或许跟现实时间并不一样,但总也需要时间。 第一秋沉声道:“方才浴桶里的水温度丝毫未减。足见日晷并未出错。” 苗耘之神情凝重,而就在此时,有人惊慌来报:“师尊,有鬼!” “什么鬼!”苗耘之斥道,“光天化日慌里慌张!” 那弟子却道:“回师尊,真是见鬼了!弟子方才带着傀儡打扫房间,看见好几个病患。可他们明明已经病死了!” 一旁,何首乌突然问:“是蜀地来的那几个?” “正是正是!”那弟子忙不迭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