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她每每给屈曼英写信,给何惜金写信,给黄均写信,甚至还给何粹、何澹写信。 但没有一次问候过息音。 她跑出来,身后的息音也没再追过来。 黄壤在玄武司里游荡,第二次无家可归。 眼看天色渐渐晚了,她当然越想越气——第一秋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把人丢在自己学舍。 这让自己怎么睡?! 黄壤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既然我没得睡,那就大家都别睡了! 她气冲冲地来到玄武司的官舍。 这里自然有守卫值夜,但是人家个个都很有眼色,谁会拦着她啊。 ——这给监正都做多少年饭了…… 黄壤直奔第一秋所住的官舍,毫不犹豫,抬手就砰砰敲门。 第一秋睡觉本就浅,当下就被吵了起来。他披衣坐起,问了句:“谁?” 黄壤声音硬邦邦的:“我,开门。” 监正大人那有什么办法?只得把门打开。 “这么晚,你不睡觉?”他问。 “废话,我睡得着吗我?”黄壤没好气,她进到房中,自顾自坐到桌边,甚至还给自己倒了盏茶。 第一秋只得在她对面坐下,打了个哈欠,问:“为何睡不着?你们母女相见,不该促膝谈心吗?” “什么啊!”黄壤惊得连连摆手,“我跟她没什么话说。真要比起来,我宁愿跟你促膝谈心。” 第一秋外袍草草地披在肩头,身上只着了白色的中衣。他漆黑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落至腰。比起往昔一丝不苟,今夜的他便带了几分慵懒。 他耐心地道:“从前,她不是个慈母,对吧?” “慈母?”黄壤听见这话,差点笑出声来,“她做梦都想生个儿子,盼了好些年,生了一个我。怎么会是个慈母?我从小衣衫都是我姐做的,她天天打骂我姐。我从懂事起就盼着她早点死。” 第一秋扣住茶壶的手柄,发现茶冷了。他叫了下人,重新上茶。 然后监正大人问:“就没有一个好的地方?” 黄壤脸上的讥诮之色渐渐消失了。她想了很久,说:“也有。小时候我跟黄增打架,啊,黄增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他生得壮,有些力气。我打不过他。他娘一直在旁边起哄,让他把我往死里打。” 黄壤眯起眼睛,难得地再回想旧事:“那一天我流了好多血。我母亲冲过来,对黄增的娘说,如果我死了,她要杀了他们娘俩给我抵命。那时候她的神情又疯狂又凶狠,后来黄增打我就不敢再下死手了。” 第一秋没有问为什么黄墅不管。 在听黄壤讲过黄墅这个人之后,他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疑问。 “后来我昏迷了很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面前有个披头散发、双眼通红的怪物。我吓哭了,还以为自己去了阎王殿。”黄壤陷入了当年旧事,嘴角微微翘起,“哭了半天,才发现是她。” “想不到你这条老咸鱼,也有这样冒着傻气的时候。”监正大人失笑,笑着笑着,却也隔着时间,触见了往事的柔软与冰冷。 “你说什么?”黄壤听了这话,眼神却渐渐阴森。 监正大人立刻道:“我不该说你冒傻气!” 谁知道,黄壤猛地冲过去,一把擒住了他:“你竟敢叫我老、咸、鱼!!” 她将监正摁在桌上,面目狰狞:“给我重说!” 监正大人后背紧贴着桌面,视线上仰。那个人发丝垂落,故作凶狠,然而鼻梁高挺小巧,红唇温润饱满。他不由自主地退让。 “小咸鱼……”他小心翼翼地纠正。 黄壤冷哼:“还是难听!” 监正大人任由她揪住自己中衣的领口,道:“一条聪明的、美貌的、年轻的、活泼的咸鱼……” 门口的守卫听得打了个哆嗦——太肉麻了。几人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丈余远。 黄壤满意地放开他的领口,重新坐下来,随口问:“你把我爹怎么样了?” “你还记得那是你爹……”监正大人在她身边坐下,也是无语,半天道:“关进白虎司了。你待如何处置?”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能让他这么快死,他毕竟是黄家分支,若族长黄石意执意要查,于你们姐妹孝道有损。最好留下来,慢慢尽——孝。” 他将最后两个字,说得十分意味深长。 黄壤惊愕:“怎么你小小年纪,处事就如此圆滑周到?” 监正大人不悦地纠正:“本座不小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