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心生防备之际,慕斯年不疾不徐的话响起。 四目相对。 他眼神始终坦荡,一副君子做派,而唇角噙着的笑意也没有消散。 放在桌下的手指悄然攥到一块,慕时欢没有作声,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试图看清他眼底是否有隐藏的情绪或是其他。 慕斯年端起花茶喝了口。 “这件事,从我被带回慕家起就一直在筹谋,说的确切些,这些年支撑我的便是这件事,就算他没有认我,这事也势在必行,不过时间或早或晚而已,我不后悔,更不会在意骂名。”他淡淡地说。 他的眼神仍是坦荡,但说话间已有了其他东西—— 淡漠的仇恨。 慕斯年看着她:“外人都说我狼心狗肺白眼狼,在他们眼中,是我母亲算计慕杭远在先,慕杭远带我回慕家在后,怎么样我都不该做出那样的事,我该感恩戴德替慕家好好卖命。” 忽的,他勾唇笑了笑。 “从我有记忆起,我母亲为了养活我和暖暖,早出晚归一天打几份工,她本有高学历,能力也不错,但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知道为什么吗?” 慕时欢看着他的眼睛,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 果然。 “因为慕家断了她的后路,是慕家,不止是慕杭远。”他嗓音依旧淡淡,“到最后,我母亲积劳成疾,年纪轻轻撇下我和暖暖……死了。” “再辛苦的时候我都没见她掉过眼泪,但死前,她哭着说对不起我和暖暖,让我们跟着受苦,不能再护着我们。而之后,我和暖暖被当时慕杭远还在世的父亲,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爷爷,送进了孤儿院,受尽苦难。” “她本可以活得开开心心,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不用愁吃穿,大约还会遇到一个爱她如命的男人,但因为慕家,她的一辈子都被毁掉。所以,从她闭上眼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要慕家全部奉还。” 每句话,每个字,慕斯年都说得轻描淡写,冷静淡漠的仿佛和他无关,但又确确实实和他脱不了关系。 诡异寂静随着他的话落蔓延。 两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服务员敲门进来上菜才打破沉默。 “我说这些,不是替自己辩解,更不是要你信什么,毕竟你有自己的判断,”慕斯年很是自然地将盛好的汤递到慕时欢面前,“只因曾经我向你承诺过,对你,我不会隐瞒。” 话落,两人视线再度在空中交汇。 “喝吧,应该还是你喜欢的味道。”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你母亲的事……另有隐情?” 两人的话不约而同响起。 慕斯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你信吗?” 慕时欢亦没有正面回答:“你想让我相信么?还是说,我应该信么?” 慕斯年失笑。 “时欢,”他嗓音淡淡,但仍是有隐隐绰绰的温柔藏匿其中,“其实你信或不信,也改变不了什么,顶多……我会难过。” 他眼中的晦暗一闪而逝。 慕时欢捕捉到了。 她没有被他的话影响,而是问:“难过我不信你,难过当年我在慕家最信任你,如今不是?” “是。”慕斯年承认得坦然。 慕时欢抿了抿唇,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心底有股很奇怪的情绪在悄然蔓延。 但即便如此,她仍是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因为她很清楚,如今的她必须时时刻刻有所防备,更要有自己的判断。 “虽然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公司有他的亲信在,明叔对我怨恨,至于大嫂……如她所说,我和他们立场对立,我能扳倒他,那一派自然也想扳倒我重新夺权。不过……” “不过什么?” “他们不该把现在的你牵扯进来,整件事中,你最无辜,更不该成为你的责任。”眼底暗潮悄然翻涌,戾色一闪而逝,慕斯年冷漠地说道。 慕时欢一怔。 恍神间,他的声音再响起,带着明显叹息—— “大哥只想要你平安喜乐,做你想做的事,不受任何束缚,如果他还在,他绝不愿意看到如今你左右为难。” 心像是猛然间被揪住,钝痛袭来的刹那,高芷曼那句慕景州为救她而死的话清晰映入脑海中,慕时欢很清楚,高芷曼怪她,所以怨恨。 她更清楚,这件事也成了她的心魔。 睫毛颤抖,她忍不住轻声问:“我爸爸他……” “大哥对我很好,一直想要弥补慕家过错,而对你,他视如生命。”一字一顿,慕斯年说得很慢。 慕时欢猛地抬头。 慕斯年眸色微暗,他深深地看着她:“时欢,除去暖暖,这世上如今唯有你对我而言最重要,”他低声说着,似蛊惑,“所以时欢,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哪怕……是命。”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