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一声幽幽的喘息,似有若无,从伞下落到了雨里,溅到了地上,像极了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淡。 他不是个喜欢大声说话的人,因为声大了,会显得吵,而且会让人觉得锋芒毕露,会伤人,也会逼人,何况说话的声音再大,声音也只是声音,办不了实事,改变不了什么,就像是一只狗,哪怕能发出狼的叫声,可吠的声音再大,不还是要吃屎么。 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从不大声说话,因为他们不需要用言语去摄敌,也不需要用言语去讲道理,他们只会做,权力就是道理,天底下又有多少人敢对有权有势的大声说话。 所以,人还是轻声点好,既能敛了锋芒,藏了自己,也能清净安宁些,等他不需要藏的时候,到那个时候,说话的声音大不大,已无关紧要。 但现在,这一路从前院走来,苏青已叹了很多口气。 雨仍下着。 下的绵密。 正厅微黯的火光中,映出的是一地尸体,苏青倒是希望雨再大一些,能挡了视线,遮了血色,掩了杀机。 到处都是兵器的碰撞声,四面八方的雨氛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痛呼,当真是惨绝人寰,像是入了幽冥地府。 一个翠衣丫鬟慌乱的从旁边的花圃中跑了出来,身上的环佩玎珰清响,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相秀丽清甜,可如今满眼恐惧,嘴里发着惊叫,只一声,便跪倒在地,芳魂寸断,一条黑影扬着刀光,自她身前晃过,而那黑影,也被一支箭矢射穿了喉咙。 一箭横喉而过,那人还未立即毙命,他看着幽影处正撑伞慢行过来的人,嘴里狂涌着鲜血,嘶吼着踉跄赶了过去,非是杀人,而是挣扎吼道:“救~我~” 喉间的逆血连同那支箭,喊得他声嘶力竭,这是个黑石杀手,他不该转身的,因为背后嗖嗖箭矢破空,已钉在他的背上。 “哇!” 惨呼一声,他扑倒在地,望着已近在咫尺的人,吃力的伸手抓去,像是在抓救命稻草一样。 死了。 背上中了四五箭能不死么。 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死不瞑目,瞪向了伞下那双柔和、平淡乃至平静的清透眸子。 苏青淡淡的收回了垂落的视线,将自己的左腿从那人沾满鲜血的手中退了回来,刚换洗的袍子上,这就多了个乌红的印子。 张府很大,一个首辅的宅子哪能小的了,四面八方厮杀不停,而不远处的正厅里,亮着灯火,也是这片夜雨中唯一的光亮,看来,张海瑞应该就在里面吧,罗摩遗体也应该在里面,还有张人凤。 他收回腿的时候已松了伞,杏黄色的纸伞溜溜一转,在风雨中旋飞着,似是迎风起舞一般,然后轻飘飘的落地。 又有箭矢射来。 苏青脚下步伐快了些,左手抬指拨弹一扫,乌寒的箭簇叮叮清响,竟被打偏了方向,有的更是又飞了回去,黑夜中响起一声惨叫,然后归于寂静。 紧接着,箭雨更多了。 看来这些人是要龟缩不出,死守了,一支箭,两支箭苏青还能徒手接接,可当十支,十数支,数十支箭朝他招呼过来,苏青也不免心惊,在这箭矢下吃的亏他可是记忆犹新。 不光是他,其他妄想接近正厅的黑石杀手,无不是面对着这些箭,就似梨花飞散,箭矢不停的射向四面八方。 竟然藏了这么多弓弩手。 这还不是单纯的只会射箭,苏青闪身避过,脚后这箭就好似连珠一样,一支接着一支,没完没了,落在地面,训练有素,精于配合,这是精兵啊。 雨丝沁凉,似是避的有些烦,苏青眼皮一颤,稠密的睫毛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