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随意地打量了一眼,一身月白的宽袍大袖衫的王六郎君外表生的倒是温润如玉,清朗似仙。 他的神情没有像其他人的恐惧厌恶,但也看不出什么敬意。 但这仅是表面,实际上王六郎君是看上不原主的所作所为。 弑父杀君这样的行为,在王六郎君这种深受诗书礼教熏陶的人看来与野兽无异。 那辈子王六郎君就不待见他,连宫宴都甚少参加,即便是偶然遇见也是横眉冷眼,若非是王家是他坚定的簇拥者,指不定他这位未来大文豪的舅舅还得要写上一两篇文章来痛批他。 只可惜,王六郎君到底是王家人,虽然性格清高自傲,却不会去打自家人的脸。 即便是再不喜欢他这位新君,因为王家的站位,明面上也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冒犯。 唯一一次的冲动,便是仗着武力将他打晕掳出了宫,强迫着他去看那些被暴政弄得仿若行尸走肉面容愁苦的百姓们,想要以此唤醒他作为君王的一丝责任感。 然而王六郎君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管是在原主眼里还是在他眼里都不够看。 若不是他当初故意放水装作不知,王六郎君别说打晕他掳走了,只怕还未近身便成了死人。 原主是个暴君,暴而不昏,他即位后定下的决策,若是有充裕的时间慢慢推行,不论哪一项都可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足以令后人惊艳的功绩。 可原主从即位那天起,就没有想过让北燕国江山存在下去,于是他故意将这些本该有利于江山社稷的政策全部一起颁了下去。 他在赌。 北燕国若是从动荡中挺过了,那么结局便是国祚绵长,若是没挺过去,北燕国数百年基业化为一滩泡沫。 但是长于废宫之中的皇子,他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他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体验被别人保护过的善意,所以也不会考虑自己的子民会不会因为自己所作所为叫苦连天。 他想怎么做,便就怎么做了。 底下的王六郎君一动不动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因为上面的少年天子并未唤他起身,或许是想给他个下马威也不一定。 刚这么想着,便听到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小舅舅,免礼吧。 少年天子的嗓音过于干净无害,听起来似乎还有些精神不太好,与记忆里的暴君形象大相径庭。 王沐之撇去心中的杂念,认认真真地回道:多谢陛下。 语毕,他放下双手直起身,目光在触及到那张因为苍白显得有点秀气的面容时,微微怔了怔。 从前闻暴君之名已久,竟也忘了对方才登基不久,此时也不过是天生体弱的少年而已。 大错还未铸成,若是他不再如从前那般袖手旁观,趁着对方年少还未彻底变成那个说一不二的铁血暴君,好好劝导或许还能扭转过来。 被人这么盯着看,谢珣吃不下去了,挥手让人上前将饭菜撤下去。 宫人递来一方干净的手帕,谢珣擦了擦嘴,将手帕放在托盘上又在旁边的水盆里净了手。 趁着宫人给他擦手的功夫,谢珣看向那位明显神游天外的王六郎君,小舅舅今日进宫,不知是为何而来? 王六郎君回过神,目光从少年天子的那头白发滑落,低下头道:父亲卧病在床,听闻陛下遇刺,大兄又在外一时间赶不回来,所以父亲令我替他进宫看望陛下。 其实是他主动请缨的,父亲本来属意让他那个与天子关系更好的三哥赶回来探望的。 素来高风亮节奉守君子品行的王六郎君平生第一次说谎,一时间连眼睛都不知道看哪。 哦。谢珣并未注意王六郎君的神色,因为这样的解释作为王六郎君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太正常不过了。 受诗书礼教长大的王六郎君,孝顺父母也是他的一个品德亮点。 那烦小舅舅回去与外公说一声,朕很好。 他的态度冷淡至极,语气也十分敷衍,若是旁人见了,定然会知道他不待见这位王六郎君。 王六郎君却并不在意,他反而将目光落在宫女们正要撤下去的饭菜上。 那些精美的菜式几乎没有被人动过,而进来之时,他也没怎么看到少年天子动筷子。 再联想到少年天子苍白瘦弱的模样,王六郎君皱起眉,人都这样了,还不吃东西怎么行? 这些饭菜陛下都没有动过,可是御膳房做的不合陛下口味?还是宫人们布菜时不上心? 话音刚落,原先还在悄无声息收拾饭菜的宫人们瞬间跪了下去,甚至有个别两个因为过于惊慌连手中的盘子都掉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两个宫人吓得脸都白了,惊慌地跪在地上伏下身,连连叩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其余的宫人们虽未曾出声,但瑟瑟发抖的身躯足以看出她们心中此时的恐惧。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