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晚饭,因为何侍郎沉浸翰墨的关系,又晚了些,用餐用到一半掌灯,未免啰嗦,于是,宁肯提前些掌灯了。 此时代,一日两餐,晚饭的时间较早——郭猗其实是踩着点儿过来的,原本估摸着何侍郎已经用过晚膳了。 两个仆妇,不停出入,云英、雨娥帮着,各式菜肴,摆了满满两大几——分餐制,一人一几。 郭猗笑,“太丰盛了!这哪里用得了?” 何天:“我是真饿了,上午在外头折腾了一上午,下午在家里折腾了一下午,咱们将明天的也给他吃出来!” 正要入席,门房来报:中宫来人! 这个点儿? 不暇细想,赶紧出迎。 “皇后传召——侍郎请吧!” 啊?现在进宫? 菜刚上、酒未温,客人还在里头呢! “侍郎,皇后正等着呢!” 何天无可奈何,吩咐门房,“告诉云英、雨娥,替我好好招呼客人!” 至于有没有主人不在家、客人由主人侍婢服侍、独自据案大嚼的道理,顾不得了。 * 这一回,不是往撷芳阁,而是往正寝后殿西堂。 撷芳阁是皇后日常起居主要场所之一,这些天,何天凡“面圣”,皆在是处。 正寝后殿西堂,则是较为正式的待客之所,皇后接见外眷,大多于此。 此处,何天是第一次过来,心里有点儿犯嘀咕——这个地方,这个点儿,啥事儿呢? 明殿门口接应者是董猛,觑着左右无人,低声,“白马寺何如?” “握瑜娘子已答应为我先容——董监提点,感激不尽!” “好!好!不客气!不客气!” 董猛是十分欣慰的语气,既如此,西堂里头,应该没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然而—— 皇后一脸黑线。 坐姿亦较平时有所不同:倚靠的是凭几,不是隐囊,身子大致是端正的。 双脚搁在一张脚踏上,着了袜、履。 哟,第一回见皇后正经着袜、履呢! 贾谧、阿舞在侧,贾谧眉头微锁,阿舞的表情,却平静的很。 如此,就算皇后有火,大约也不是冲着俺何某人发的吧? 谧、舞之外,榻前还站着一人,中等身材,焦黄面皮,颌下一撮短髯;一身行装,看不出品级位份。 何天行过了礼,贾谧开口,“云鹤,我替你介绍,这一位——” 将手一让,“姓李,大号肇,表字台始,殿中中郎将!” 转向李肇,“台始,这位就是何云鹤了!” 哦,你就是李肇。 李、何二人,同时向对方微微欠身,“何侍郎!”“李中郎!” 这就算认识了,目下是在君前,臣下不能互相行礼、互道仰慕。 “殿中中郎将”可以简称为“殿中中郎”。 皇后:“汝南王那里的情形,你再说一遍罢!” 李肈:“是!” “臣是昨天入夜后到的许昌,夤夜求见,汝南王倒也接见了,但不论臣如何譬说,晓以大义,包括明示殿中诸将已经一心一意,效死皇后殿下,汝南王总是那几句说话,‘杨骏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拭目以待就好,用不着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今天早上,臣再次求见,这一回,没说几句,汝南王就不耐烦了,说‘头晕目眩,不耐久坐’,言罢,便起身往内堂去了!臣没法子,只好赶回来缴旨了!” 哈,你们动作可够快的呀! 自己的任命,孟观、李肇的输诚,都是昨天上午的事情,董猛随即“安排”,李肇即首途许昌,入夜到达。 洛阳距许昌,直线距离五十公里,司州京畿周边,道路平整,四通八达,轻车简从,快马加鞭,半天之内,赶到许昌,虽不算太出奇,但也是非常、非常之快了! 一刻钟都不肯耽搁呀! “倒杨”的心思,火一般滚烫呀! “哼!”皇后冷笑,“‘宗室之望’?无胆匪类耳!杨骏那种货色,也能吓破他的胆?也不晓得,先帝是咋看上这种货色的?” 汝南王长着皇帝两辈儿,嫡亲的叔祖,皇后左一个“货色”,又一个“货色”,骂起来毫无顾忌,连先帝都扫进来了。 “你倒真是个神仙!”皇后斜睨着何天,“真叫你说着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