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招牌全是经典闽南菜色,何靖没做过好歹都吃过。食材由收银兼老板娘每日亲自采购,只做午市晚市,周休一日。这样的工作节奏合何靖心意,早上空出的时间还能在家打拳。 他嫌在美国日子太过无聊,第一个月就买了个带脚靶的沙包。 初次在店里见到的年轻男人是老徐外甥,叫李锦,今年20岁。何靖听完他介绍名字,送了他一个“酱油”的外号。 老徐查看了何靖证件,“你妈是后妈吧,居然让你叫大柱?” “……你叫我阿靖就行了。” 李锦问过何靖,为什么你叫蒋大柱,却让我们喊你阿靖。 何靖随口杜撰,因为我喜欢金庸。 老徐哈哈大笑,志同道合哎,我的偶像是尹志平啊。 “舅舅,那个7号桌的卤肉饭好了没有?客人催得很急啊!” “干你娘啦,催什么催,卤肉不用收汁的啊——”老徐锅铲一递,“阿靖,你帮我先随便炒两下啦,我肚子痛啊。” “你怎么天天肚子痛?”何靖转身接过锅铲,顺时针搅拌锅内浸满佐料香气的卤肉。 老徐擦着手往洗手间走,“年纪大了到处都松啦,你哪里懂?” 何靖抬锅上灶沿,半圆形锅铲勺起色调浓稠的卤肉添入盆口大的瓦锅内,咕咕小火继续炖煮。手势轻舀,最后半勺均匀铺在已经装好米饭的椭圆碟上。 “酱油——”何靖喊了声李锦,结果没人来应。怕客人催得着急,他直接端起碟子从厨房迈出,长腿阔步,走到7号桌前。 “卤肉饭。” “哎——你等一下。” 何靖转身,望见黑色贝雷帽的女孩一身皮衣皮裤,满头细卷时髦洋气。典型亚洲人面孔,语调发声部位靠近上颚,大概率是个台湾人。 “我说了不要葱花。” 何靖低头瞥了眼碟子,“就这一粒?” 应该是他切葱时手背不慎沾上,掉在碟里没有发现。 “那也是有啊。”女孩娇嗔何靖一眼。何靖面无表情,“你自己把那粒葱拣走吧。” “我天天来这里吃,怎么之前都没见过你啊?”女孩突然露出笑容,小小贝齿整齐洁白,“你就是李锦说的那个阿靖吗?” “不是。” 何靖头也不回往后厨走去。 晚市一般在夜里九点结束。后巷不及马路明亮,靠早早升至半空的月亮映出斑驳稀碎的落影。半身围裙松松垮垮系在腰间,嘴边一抹恍惚红光,喉结滚动,何靖吐出烟圈。 酒色财气,在狱叁年统统戒光。却被李锦递来的一根万宝路击溃防线,灵魂轻挠心底,是时候释放真实自我,何须道貌岸然遮遮掩掩。 “诗诗说想认识你。”李锦手肘轻推何靖。 诗字仿佛何靖逆鳞,“哪个尸?僵尸还是死尸?” “靠——人家叫周诗诗啦,就是今晚7号桌那个靓妹啊,她经常来店里吃饭的。” 姓周叫诗,更加反感。何靖眼皮都没抬,“不想认识。” “这么漂亮都不要?在这边单身久了会很寂寞的哦。” 何靖侧首,望着李锦认真开口,“我不是单身。” 李锦指间烟灰突然抖落,惊讶张嘴,“你有女朋友还是老婆啊?也没听你提起过,在哪里啊?” “她还没来。” 何靖眼神随火光黯淡几分,烟雾入肺缓缓释出,仅有的那点聊天兴致也没了。他起身拍了拍李锦肩膀,忽略他追问的所有问题,决定早早回家。 早春迈过,初夏将至,回首已是1997年6月。 驻港部队国徽蹭亮,蓄势待发。会议展览中心新翼灯光皆已调试完毕,首任行政长官就职誓词句句拟妥。 所有过往落下帷幕,梦里中银大厦璀璨如昔,维港明珠烨烨生辉。我曾指着那处登岛之地,高声呼喊要在此历尽风云,终成一方枭雄。 如今隔着远洋万山,早已醒来。 人间四季,一日叁餐,你还未来,我还在等。 阿慈,我还要等多久? △△△ 司机从车尾箱把行李抬出。整整两个大箱,连人高马大的印裔司机都抬得m.feNGYe-ZN.COm